话本(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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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过数不清的人,当年的确深受敬仰爱慕。人间供奉祠堂数以万计,多少年轻修士以他为榜样,锄强扶弱。作为后生晚辈,我不知他为何突然堕魔,当年若在场,我会毫不犹豫地将剑锋指向他,可……我也想将他的好和不好划分干净。”沈棠蔌转着酒杯,满杯酒液一动不动,半晌后,下方的醒木一拍,他怔然回神,无所谓地歪了歪头。
这时,堂中有客人问了:
“可我听说长明尊终日戴着面具,还是把眼睛全部遮住的那种,那别人怎么知道他俊美?”
“听说长明尊最是爱俏风流,若他生得好看,肯定巴不得露出来,不仅让别人欣赏,还要日夜揽镜自照!既然不敢露出来,想必是生得奇丑无比。”
“……”
“诸位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长明尊的确终日以面具示人,可据说他小时候是粉雕玉琢赛过仙童,那长大了得残成什么样才能丑得不敢见人?”
说书人晃一晃折扇,游刃有余。
“且说他红袍黑靴飒飒生威,玄皮束袖利落干净,袍摆金棠明艳华贵,血玉面具冷冽逼人,醉重山剑寒气凛凛,所到之处目光汇聚!一身风度仪态做不得假,道一声烟霞色相不为过!”
说书人拿出一本薄皮书,朗声道:“清净门少主所写的《霸道长明尊爱上我》中也有佐证:‘长明尊声音华丽如凤岐惊弦,周身海棠幽香疏离冷艳,举手投足散漫而不失优雅;四肢修长,十指流玉,下颔流畅,脖颈细长如鹤;皮肤白皙似冷月,墨发柔如云,唇红抹海棠’——总之,必是绝世风流俊俏的郎君!”
沈棠蔌一口酒呲出去:“噗!”
清净门少门主所写……霸道长明尊爱、爱上……他?!
足够眼疾手快才能躲过泼脸之危的宣清无撤下防护光罩,说:“雾少主所写的《霸道长明尊爱上我》乃是百年间销量、热度都颇高的话本,在各界都广为流传。百年来翻来覆去地刊印,已经出了几十版,如今更是被改成了画本、影子戏、乐曲歌舞等,公子若是有兴趣,可以买来一看。”
“拿死人做文章——”沈棠蔌悲怆不已,“这是吃人血馍馍!我看这小畜生不应该叫雾说,应该叫胡说!雾离那糟老头天天只知道啃鸡爪,都不管管自己的孽障孙子吗!”
宣清无咳嗽,说:“其实这只是万千话本中的一本,还有曾经很出名的《风流仙君不好惹》《都怪仙君太迷人》《妖孽仙君的九九八十一夜迷情》《师尊的九十九次心动》,和现在依旧大热的《师哥与我共枕眠》《狼性师弟偏要宠我》——”
“我求你停下!”沈棠蔌感觉从宣清无嘴里蹦出来的字眼就像是坚硬的顽石,宣清无每说一个字,他的脑门就被“啪”的砸一下。
他快瞎了、聋了,傻了!
沈棠蔌端起酒杯,颤颤巍巍地抿了一口,弱声道:“请、请问《师尊的九十九次心动》是什么?”
宣清无面上出现一丝羞红,小声说:“顾名思义,是长明尊与绮霜尊的爱情话本。”
沈棠蔌艰难地喘了口气,憋出一句满怀对世间道义和人间沧桑的怀疑之语:“我……他、他们可是师徒啊!亲的!亲如父子的那种!”
“都是创作臆想。”宣清无宽慰道,“公子不必当真。”
“那、那《师哥与我共枕眠》《狼性师弟偏要宠我》这两本……”沈棠蔌顾名思义了一下,舌头差点被他咬断,“是写的长明尊和岱渊尊?”
宣清无赞道:“公子好聪明。”
师——尊!师——爷!
沈棠蔌痛苦地抱住头,感觉回到了当初听说秋悲楼楼主风昊仁强行糟蹋了自家亲婶婶、生下一个儿子并抱到亲叔叔面前,把人活生生气死的那一刹那!
宣清无担忧地说:“公子可有事?”
“当然有!”沈棠蔌语气艰难,“我真的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先不说长明尊和岱渊尊向来不亲,也没什么成双成对的佳闻,当年甚至是岱渊尊亲手了结了长明尊,可是……可是为什么会有人写、有那么多人看他们俩的风月话本?!”
他说:“你们是变态吗?”
“这就是公子外行了。”宣清无不自觉地挺起脊梁,“同门师兄弟,自小相伴,这是独特情谊;一张扬随性,一冷淡寡言,这是反差对比;同为双尊,同执神剑,这是门当户对;弑师叛宗,一正一邪,这是虐恋情深;恩怨纠——公子你别着急!”
沈棠蔌面色更白,好似立刻就要撅蹄子入黄泉、一脚蹬飞鬼差首级、挥臂吆喝“人间无情”并将鬼王拎起来疯狂旋转一百圈,最后抱住转生台,泪眼婆娑地请求:送我走吧!
宣清无连忙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安抚道:“公子莫急!都是创作而已,几位前辈的名声震动天下,又都是强者俊杰,大家就喜欢拿他们写本子。”
他突然叹了口气,可惜遗憾之情流露而出,“不过,不知为何,前几本都突然就绝版了,如今大热的除了流传太广、无法禁止的《霸道长明尊爱上我》,就只剩来源不明、不知出自谁手的《师哥与我共枕眠》《狼性师弟偏要宠我》,和一些有关长明尊与岱渊尊的话本了。”
绝得好啊!
沈棠蔌虚弱地捧着心口,心想如果他能知道是哪位好心善人做出此等大善事,必要带着他师尊的灵柩和牌位一起登门,送上“世间第一大好人”的金匾外加一份厚礼,重重地感谢大善人维护他师门清白的大恩大德!
可是为什么他和雪桎的话本没有断绝!
“长明尊的风月话本不计其数,除了这些大热的,还有一些冷门话本。不过岱渊尊可是力敌雾少主和一众冷门前辈,同长明尊成了连霸‘不羡鸳鸯不羡仙’这一仙门爱侣榜多年的风月爱侣。”宣清无感慨,“连真道侣都不及他们呢。”
呃!
沈棠蔌掐住自己的脖子!
这时,那说书先生还恨沈棠蔌死得不够爽快,当即就眉飞色舞地说起一段《狼性师弟偏要宠我》:
“过青山雨膏烟腻,三千海棠在深夜中幽幽簪红。
沈棠蔌睁眼,面前立着一位身穿月白长袍的男子,男子俊美无匹,眉目如画,正是师弟雪重殊。
四目相对,雪重殊倏地俯身压下,雪发披散,长穗垂落在沈棠蔌脸边,冷声道:‘师哥,为何不等我一同入睡?’
沈棠蔌伸手抵住他的胸口,耳尖滚烫,恼道:‘好你个孟浪小子,我可是你师哥!’”
“呃呃!”沈棠蔌蓦得仰躺,呼吸困难,苍白如鬼的面颊刹那间逼出一缕回光返照的红晕!
宣清无惊道:“公子,快喝口水!这只是第一话的内容!”
堂中说书人还在继续:
“‘师哥又如何?’雪重殊当真霸道,‘我真心思慕你,就要与你做那天长地久的鸳鸯。’
沈棠蔌闻言感动不已,却拉不下为人兄长的脸面,半晌不作反应,雪重殊步步紧逼,他便欲拒还迎。渐渐的,两人搂抱,衣衫跌落,红烛泣涕,一夜未干,满山海棠绽放,雪覆枝头,鸳鸯成双!”
“好个以景表情!”宣清无鼓掌,还不忘贴心地向沈棠蔌这个外行人解释,“话本中有一些情色内容不可在人前道出,需得定量删改,用含蓄的字词代替,否则说书人是要被官府里负责校对审查的小吏问责的!”
这还含蓄?翠翠又惊又疑——
难道这个“泣涕”当真只是红烛融化而不是坏胚主人或者岱渊尊的低吟?这个“一夜未干”也真的只是红烛融化后的烛泪而不是旁的什么不可言说之水流?“海棠绽放”不是说坏胚主人被如何如何了,“雪覆枝头”也不是说岱渊尊压将在坏胚主人身上?!
翠翠猛地打了个滚,我不会真是条淫蛇?!
沈棠蔌哪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学问,气若游丝地捂着心口仰躺片刻,还是舍不得那半盅炖鸡,于是坚强地撑起身来,颤抖地探向碗筷。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视线突然从上至下,毫不遮掩地落在他身上。
沈棠蔌倏地抬头,神识刺穿房顶,精准捕捉到几乎与云层融为一体的白玉船,那是——
雪重殊的随行宝具,渡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