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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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新的一年才能驱灾辟邪。

    他今年十九岁,元月生的,应该多串一些讨个吉祥。

    她掂量着红绳穿出来的钱串子,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兰玖的笑意。

    哪知下一刻就有人撞到了她的肩膀,使她冲一旁踉跄几步,堪堪站稳,就听到那人大喊:

    “走水了!周府走水了!”

    走水?!

    不远处的黑烟渐渐升高,愈来愈浓,……糟糕,兰玖会不会还在里面?

    这时,她什么也顾不到了,只拼了命向着人流反方向跑去!

    周府门户大开,只能听见过路人的叫喊,她心一横,用自己的口袋抓住一把雪,冲了进去。

    熊熊烈火有种势必将它泯灭于世的劲头,吞噬着周府的一切。

    火舌并吞下昔日梁柱,承受不住的屋顶轰然倒塌,但在这座五进的宅院里,居然只有黛争一人的声音。

    什么都没了,她和兰玖曾经的容身之所,二人书写过的文章诗词,日夜苦思下的稿子,她闲来无事做的手工活,打算新年穿的衣服,一并与火焰纠缠在一起,化为了灰烬。

    “阿争……”

    她以为是兰玖,又惊又喜地张望。

    却看到方才十分聒噪的小郎君满身是灰的躺在地上,艰难地爬向她。

    “罗文之?!你怎么在这!”黛争连忙将他扶起,罗文之扬起手,手里还拿着一张纸,“你的……你的东西,少一页,你可要改好了啊……别这样丢三落四的,还要我去给你带过来……”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先送你出去,你坚持一下!”

    黛争搀扶着罗文之,费了好大的力气,二人才颤颤巍巍地回到府门前,她累的瘫坐在地上,罗文之吸入了不少浓烟,正躺在黛争的怀里,奄奄一息。

    “文之,你还好吗?”她抚着他的背,希望他能好受一些。

    可他就是这样一根筋的人,只顾将手中那页稿子,塞到她怀中。

    “我还想看呢……”

    “你莫说了,我带你去找郎中,你坚持一下!”

    “黛争。”

    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又带些许明显的怒气。

    她不知道何时周府周围的隐蔽之处,停了一辆马车。

    她看到她满心想着的人,从马车走了下来,衣着光鲜无比,面色晦暗不明。

    马车旁边,有两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跪在地上,定睛一看,那可不就是周郎和她的表弟?

    傅兰萧冲她勾了勾手指,如同呼唤一个唾手可得的玩物。

    “你过来。”

    这让她觉得害怕。

    他站在那里就与旁人不同,高挺孤拔,形貌昳丽,却是一只天生的恶鬼。

    而她也身在地狱,怀中是命若悬丝的好友,身后是滔天的烈焰,她还听见周郎和黛策的求饶。

    她只是一抹初来乍到的魂魄,身披尘嚣,带着袖中的羞耻秘密与支离破碎的期望,她惶恐不安,懵懂无助,却要在此做出选择。

    “我、我要带文之找郎中。”

    她并不傻,她隐约明了这活是谁放的。

    谁能放,谁敢放?

    他并不恼怒,只是轻笑一声,“顽固不灵。”

    一个昨日口口声声说了解他,不会一人苟活的人就轻而易举地选择了别人。

    他容忍不了他人的背叛,甚至,黛争的背叛让他更怒火滔天。

    信誓旦旦,花言巧语。

    可以将他护在身后也可以转身将他人护在怀中,贱如蝼蚁一般的人怎能将他戏耍。

    “这是什么?”

    他指着罗文之塞给他的纸,面无表情地问。

    她闷闷地说:“没什么。”

    他要伸手去拿。

    “没什么!!”

    黛争的声音瞬间变大,她绝望地将稿子一把抢过,撕碎,随着热风飘落在地上。

    不能给他看。

    如果现在被他发现了,她宁愿死。

    那些藏在她心中的幻想,寄托于话本中的缱绻,害怕被正主戳穿的尴尬,迫使她低下头,咬牙,一句话都不敢吭。

    她再也不敢想了,她不应该奢望的,春心芳动不该属于她,可她于兰玖到底算个什么?

    她对他这么好了,为何要遭受这般对待?

    她甚至都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可在滔天的权势面前,她仅仅是个毫无尊严的私奴,笨拙地拿出今日系好的钱串忙塞入他的手心,跪在地上,抓着他的裤脚,乞求道:“求你放过我们……文之他会死的……”

    “很好。”

    他忽然笑了,他一向对自己的演技很有自信,面对父皇时要作出敬畏,面对兄长时要装出恭敬,面对姐妹时,要带些宠爱,面对黛争时,只需要和煦一些,这蠢货就开始摇尾巴了。

    他本是打算在这杀了她的,可他什么不清楚的心绪被扰乱了。

    他看到她的摇尾乞怜,居然得到一丝快意,但他需要更多。

    她的无助,她的可怜,她的破碎。

    他要得到更多。

    “还记不记得你的卖身契?”傅兰萧正在用黛争最受用的笑容与她说话,“别担心,还在呢。”

    黛争看着他拿出她的渴望,随着他松开手,风卷起轻薄的纸张漂洋进火焰,消失不见。

    她张了张嘴巴,登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看不懂他复杂的情绪。

    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满眼是泪,“兰玖,我想跟你去长安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傅兰萧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半年来,黛争不是没被同院的人欺负过,她还敢带他逃跑,天寒地冻下也没哭过一下,却在今日哭了。

    嘉安二十三年,正月初一,未初。

    “你算什么东西,你的想法于我根本不值一提。”

    他是衣不染尘的贵人,一个末籍奴隶算的了什么。

    他解释不清自己现在的感情,他本身就十分冷情,看到她与怀中那人纠缠在一起时,这种感觉让他头疼欲裂。

    她不懂得审时度势,胆敢拒绝他。

    但他知道这已经超脱了报复的氛围。

    有一种原始的冲动在他内心叫嚣,她应该哭,多哭些。

    “对了,你说你还想要一个银镯子。”他俯下身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靠近他,她身上甚至还带着甜丝丝的媚药的气息。

    傅兰萧扬了扬嘴角,覆在她耳边低语。

    冷冷的语调,一如鬼魅在啃咬她。

    “来不及准备,我便把你表弟的手砍了,只是镯子还挂在上面,得需你亲自来取。”

    钱串被扔在地上,他看都没看一眼,转身时还一脚踢到了角落的荒草间。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黛争,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过好骗,轻信于人。”

    原来,那从来不是她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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