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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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能打得过我,我赶明儿找他切磋切磋?”

    郑渠懒怠理她:“爱去去,打瘸了腿问问柳大人养不养你下半辈子?”

    “那不成,柳大人还没娶媳妇,我得给他留点老婆本!”黄成笑道:“郑大人,您老来钱路子广,您养我呗,我腿瘸了上不了房也揭不了瓦,往后保证不吓您,专给您解闷……”

    郑渠急得一甩袖子:“瞎说什么,本官两、两袖清风!”

    两人插科打诨着,杨枝心思却转到了别事上去,忖了一忖,忽然问黄成:“你说昨晚柳大人让你去方家了?何时去的?”

    “对啊,昨晚柳大人一回来就让我去了,大概亥半吧……”黄成道。

    “江家父子怎么去的?”杨枝问。

    “坐车。”黄成道:“不过我瞧着那车简朴的很,不大像姓江的往日做派,车帷上连一点花样都没有。”

    杨枝默了默,郑渠也敛起了眉:“方家看样子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郑渠果然经验老道,反应出奇的快。不过这也说明,柳轶尘并未告诉他账本的事。

    杨枝垂目,将昨夜和今早发生的事很快穿了起来——

    如今朝中太子、江家两方势均力敌,柳轶尘虽明面上与太子较近些,但人人都知道,他当初拒绝了太子,不肯做东宫詹事。是以外人难免猜想,他与东宫并非当真一体。

    江范亦不会想不到。这些年来,他没少花心思拉拢过这位新秀。可柳轶尘为人孤冷,一副不通世事的样子,跟谁都不亲近,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江范早渐渐绝了心思,只望他当真中立,无党无朋。

    谁成想这么一个石头僧,竟自己上了门,还将那堪作罪证的账本交给了他!江范自然欣喜若狂,只会把这一页账本当成个投名状。

    依柳轶尘那蔫坏的尿性,送账本的时候想必会提及白日的争端,话里只怕还满是歉疚,直道是自己的手下得罪了江二公子。

    江范听了少不得会对江令筹一通教训。

    昨夜黄成扒墙头听到的大概就是这一节。

    江令筹的脾气肯定忍不了,下了早朝势必会找柳轶尘问个清楚,就有了方才郑渠口中柳大人风摆柳枝、被江令筹摔了个满身血的情形。

    这情形不消说又传到了江范耳中,江范气儿子鲁莽、差点坏了自己好事,定然不由分说一通教训,江令筹的狗脾气只怕是死也不会服软,于是就有了黄成刚才所说、大快人心的那一幕。

    杨枝想到这里,听见郑黄两人又呛上了,看了斗鸡般的二人一眼,忽觉这一天的日光都变得热闹了,照在身上有一种喧腾之感。

    见林嫂取了早饭来,回屋用了粥,赶到柳轶尘衙房来。

    杨枝到时柳轶尘正在衙房疾书,听见动静头都未抬,却道:“怎么,白给的假期也不要?不休息月俸也没得多给你。”

    杨枝笑了笑:“大人怎知道是我?”

    柳轶尘笔下未停,道:“你身上那香包,味道冲得很。”

    杨枝低头,捏了捏垂在腰间的紫色香囊,笑道:“大人说的是这个吗?”江南三月初三上巳节,有佩挂兰草的习俗,她因在京地当真挂着兰草太过招摇,遂绣了个兰草香囊佩挂腰间。

    柳轶尘低着头,淡淡应了个“嗯”字。杨枝注意到,刚进来时,他另一只手还垂在案边,只两句话的工夫,那只手却已背到了身后,大有欲盖弥彰之嫌。

    杨枝笑了笑,取下香囊,放在鼻尖轻轻一嗅,但觉那香气并不过分冲人,只有一缕淡淡的芳草气息,不知怎的,想起郑渠的话,心念微动,凑近了柳轶尘,笑道:“大人,我们江州人到了春天都喜欢佩挂香囊,这香囊是属下自己配的,里面搁了兰花、白芷、川穹,还有……”

    “菖蒲。”柳轶尘淡道。

    杨枝微微一怔,笑道:“大人怎么知道?”

    “本官鼻子又没毛病。”

    “哦,鼻子没毛病啊……那别处呢……”杨枝笑着踱到柳轶尘身边:“大人喜欢这香气吗?”

    菖蒲混着兰花的香气一点点临近,柳轶尘终于顿了笔,抿唇道:“不喜。”

    杨枝觑着他那神色,大有屏气凝神的姿态,反而一笑:“可郑大人方才说,您得了一种口是心非的病。您说不喜,我就得反着听——那就是……喜…欢……”她故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

    柳轶尘一急:“你听郑渠胡扯!”

    杨枝未置可否,反笑着问:“大人,你手上的伤口痛不痛?”

    柳轶尘被她的话与香气“胡搅蛮缠”的心乱,正不想在方才的话题上盘桓,听见他转了问,下意识应:“不痛。”立刻反应过来:“本官哪来的伤口?”

    “就在……”杨枝伸手牵了牵他藏在身后的衣袖,宽大的袖摆上浮,露出一圈素白中衣来,那上面一点深红血迹,似雪中红梅:“……这咯……”

    柳轶尘没防备她这一手,心中一乱,凛然抽回手:“放肆。”原本我在手中的笔下意识撂了,横在桌面上,落下一道墨印,好像仓皇之中丢了盔弃了甲。

    他这一声凶的吓人,杨枝却并不以为杵,知趣地退了一步,轻轻一笑:“大人一手臂的血,当真不痛?”

    柳轶尘面色这才缓和过来,转身看她,她的眸中盛满潋滟春光,是一望无尽的明媚。盯了一瞬,终于移开,捡起桌上的笔,重新舔了墨:“郑大人没告诉你,那不是本官的血?”

    “郑大人说了。”杨枝笑道:“但属下觉得郑大人……猜错了。”

    “方才还把郑渠的话奉作圭臬……现下怎么又不信了?”柳轶尘道。

    “该信的信,不该信的自然不信。”杨枝笑道。

    柳轶尘默然片刻,淡道:“说说看。”

    杨枝道:“大人昨晚要是已得了猪血,那下人今早怎么还会巴巴地另送一罐子过来?”

    “那下人以为本官有什么特别用途,一有了新的猪血,巴巴给本官送来,有什么奇怪?”

    “倒是也不奇怪。”杨枝笑了笑:“江行策是武人,听闻能百步穿杨,眼神极好。属下觉得,那伤口要是有异,江令筹不至于当场发现不了。”

    柳轶尘牵了牵嘴角:“那你觉得本官这般多此一举是为了什么?”

    杨枝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揪出大理寺的内应——大理寺这么重要,江家若有大动作,不可能不埋人。”

    柳轶尘哂了哂:“方才院中只有你与郑渠两人,再加一个西所的官奴,你觉得谁会是内应?你自己,还是郑渠?本官与郑渠同僚四载,你觉得本官在怀疑郑渠?还是你自己可疑?”

    “大人决计不会怀疑郑大人。”杨枝道:“大人当真怀疑郑大人,郑大人早就是龚岳的下场了。至于属下……昨晚有人教了属下示人以真,大人试试,我也试试,可好?”

    柳轶尘抬了眼,又快速垂了下去。

    她那一点山花般充满生机而肆意的笑,却烙印了下来。

    “胡言乱语。”柳轶尘极快吐出几个字,仿佛想遮掩一般,囫囵了过去,方又问:“继续说你的猜测。”

    “不涉案情的事,郑大人嘴上不会刻意把门。”杨枝道:“他又喜欢四处说道,我估计现下就在廊下嚼着干果和几位主簿吹嘘大人的英勇呢!”

    “大人以猪血诓骗江大人的消息不消一个早上就会不胫而走。”杨枝继续说:“寺内内应听了,势必会将那消息传出去。但江行策吃了一回亏,不会再吃第二回,定叫那内应回寺内查探清楚了再说。届时……那内应必会有动作,只要有动作,就会露出马脚,大人你说是不是?”

    柳轶尘闻言未语,良久方搁了笔:“就算是,又如何?”

    “不如何。”杨枝道:“属下来看看大人伤势……大人,属下给你包扎吧。”

    “无妨的事。”柳轶尘道:“一点小伤,自就好了。”

    “大人又骗我。”杨枝道:“一点小伤,怎会血染满袖?大人,你昨儿才说的,大理寺要的是滴水穿石的坚持,这坚持的头一要,便是身康体健。”

    柳轶尘默了默,须臾:“药箱在第二排架子上。”

    杨枝立刻转去架子上取了药箱,又走到门边掩了门,方移步回来。

    柳轶尘见她掩门,下意识起了身:“你这样……”

    “不关门有人经过瞧见了,大人这伤就白受了。”杨枝笑道:“大人是怕孤男寡女,于属下名节有碍吗?”

    柳轶尘垂目,含混“唔”了一声。

    杨枝抱着药箱走回来,笑道:“大人才说的,‘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柳轶尘声音沉沉:“这毕竟并非不得已的情形。”

    “怎么不是?”杨枝轻笑:“凡事密则成,这大理寺中可还有第二个人知道大人受了伤?”

    柳轶尘没有吭声,默然以应。

    “大人,名节是给外人看的东西,”杨枝道:“大人将来的夫人来日告诉大人,当初也这般为男子包扎过伤口,大人会嫌弃她不检点吗?”

    柳轶尘猝然掀起眼皮,扫过她莹润的面颊,不知想起什么,转过脸:“自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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