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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在炫目晨曦中的金发女性循声回头。她的五官与阿波罗极为相似,同样身背银色弓箭,鹿皮斗篷斜斜悬在肩膀上。及膝的素色短袍下露出的小腿肌肉线条优美,昭示了她的猎人身份。正是阿波罗的双生子姐姐阿尔忒弥斯。
狩猎女神表情沉静,有股凛然的威仪,只在与阿波罗对视时唇角微弯:“我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一整座竣工的庙宇。”
阿波罗闻言不由露出一丝笑意,但在姐姐面前硬生生忍住了自夸的冲动:“山神同意协助,帮了不少忙。波塞冬也无意为难我。”
阿尔忒弥斯利落颔首,转入正题:“如你所求,我已派出鹿群和宁芙暗中护送,那队水手正午前就能平安抵达德尔菲。山野林地是我的猎场,即便是阿瑞斯也不敢轻易造次。”
“有你出手,任何担忧都是多余的,”阿波罗侧身示意,“你不会立刻要走吧?”
阿尔忒弥斯摇摇头,随意挽在脑后的金发随动作散落一缕在后颈,她也浑不在意。她环视四周,缓缓道:“你知道我不喜欢喧闹。今日你的这座凡间居所就会燃起祭祀的香雾,这片山林也很快会失去静谧之美,成日被凡人来去的车马脚步声惊扰。”
“我在这里建造庙宇倒好像成了罪过。”
姐弟相视一笑,阿波罗再次出言挽留:“至少喝些蜜露或者仙馔密酒再走。况且,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德尔菲的林地中有一口水潭,由赫拉的镜子碎片化成。它会吸引为爱情苦恼的过路人,而后将他们引诱到水中溺死。之后我会净化那里,但不是现在。”
“你想让我守在那水潭边上?”
“不,”阿波罗沉吟片刻,斟酌着措辞说,“有个宁芙在我的庇护之下,她此前险些在那水潭中溺亡。我会在祭坛燃烧第一捧香料时做出第一个预言。预言时我必须全神贯注。她如果在那期间意外死了会很麻烦。”
发誓独身的女神挑眉,这个小动作几乎和阿波罗的一模一样:“你想让我保护你的情人?我亲爱的弟弟,不管怎么看这都不妥当。”
他呛了一下,绷着脸纠正:“不是。我没有情人。只是--”
“只是?”阿尔忒弥斯兴味盎然地重复,蔚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揶揄的光彩。
阿波罗闭了闭眼,最后简略地交代了与厄洛斯交恶的前因后果。
阿尔忒弥斯半晌沉默,以微妙的口吻说道:“你明知道厄洛斯殷切祈盼你爱上那个宁芙,却依旧允许她逗留德尔菲,并且时不时去看望她?你也该清楚这不是个好主意。与我不同,你太容易心软。”
“她因为我才被卷入事端,我有义务护佑她,”阿波罗逐条陈述他不得不那么做的理由,“心碎而死之人在死前常常诅咒对方。命运在这种事上即便对神明也不会仁慈,我不想冒险。”
勒托之女一抬下巴:“那你把她给我。”
阿波罗怔了怔。
“我是少女的守护神,有我看护,金箭失效前她定然安全无虞。”
“没那么简单,如果她太久没见到我,就会产生……一些奇怪的症候。”阿波罗对自己这吞吞吐吐的态度也厌烦起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不是、也不会成为我的情人。阿尔忒弥斯,我只想请你在我今日完成预言前略微关注她的动向,确保她不会莫名其妙丧命。”
姐弟互不相让地对视片刻,阿尔忒弥斯双手环抱胸前:“好,我也想知道厄洛斯选中的诱饵是什么样的女孩。”
※
阿尔忒弥斯轻松找到了向阳坡上的石屋。
她手一抬,一只白鹭从林间起飞,绕着石屋上方盘旋。狩猎女神借鸟儿的锐眼打量了片刻下方生机盎然的花丛,以及那间大得不像是一人居住的石屋。
收回白鹭中的那抹神识,她轻轻抚摸随行的母鹿,哂然低语:“即便以他的标准来说,也有点太慷慨了,不是吗?”
又过了好一会儿,从石屋中走出一个金发少女。毫不意外,她极为美貌,即便是阿波罗恐怕也很难否认这点。名为达芙妮的宁芙对来自神明的窥视一无所觉,自顾自开始打理环绕石屋的花园。她显然并不怕把自己弄脏,拔杂草、修剪花枝的动作都利落熟练,经她照料的花丛都几乎立刻焕发出旺盛的生机。
阿尔忒弥斯暗自下定论:看来是山陵仙女。
日车逐渐攀上中天,达芙妮重新消失在石屋门后。午后,神庙方向升起祭祀的烟柱,缪斯伴着曼妙拨弦的吟唱隐约传来。获得神明旨意的凡人们抵达簇新的神庙,依照吩咐开始第一次祭祀。
达芙妮听到动静离开室内,在门边眺望了片刻香雾与神圣乐曲的来处,又默默转身回屋了。
与阿波罗话里话外的暗示截然不同,她好像并不会四处乱跑。
然而几乎立刻,阿尔忒弥斯就推翻了这一论断:达芙妮换了身衣裙,迅速离开了石屋。她警惕地环顾四周,越走越快,与德尔菲神庙的方向相反,在林间一路狂奔。
阿尔忒弥斯立刻跟上去。
达芙妮脚程快得惊人,即便是惯于在林中追逐猎物的女神,也只勉强没跟丢。
一前一后,达芙妮和阿尔忒弥斯离开了德尔菲一侧的山麓,彻底脱离了阿波罗感知下的地界,来到大海与山岭之间的丘陵间。达芙妮始终没有止步,目的地明确,一路向前。
阿尔忒弥斯骤然从前方土地察觉到其他神祇的气息,本能地止步。
擅闯其他神明的神圣空间无异于宣战。
于是远远地,阿尔忒弥斯看到达芙妮毫不犹豫地登上一座小山丘,身影消失在丘陵顶耸立的石墙后。
那是爱欲之神厄洛斯的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