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鲛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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跚走到柜台前,从破破烂烂工装口袋翻出一张纸币,血肉模糊的脸上撑起一个笑容:

    “老板,来包烟。”

    言卿琉璃色的眼瞳盯着中年男人片刻,半晌,淡淡说道:

    “黄泉伞铺,卖伞不卖烟。”

    中年男子疑惑而茫然拍了拍压扁的脑袋,红白相间的脑浆与血迹齐齐飞溅到柜台上。

    “伞铺?黄泉伞铺,咋是个这么不吉利的名字?”

    他依旧不明所以喃喃自语着:

    “我来伞铺做什么?我应该在开车啊?”

    言卿见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滴下一滴蜡油,沾在自己的食指腹上。

    下一瞬间,言卿苍白冰凉的指尖,轻轻点在男人的额间。

    “下次开车,记得慢点。”

    鲛蜡滴于眉心,活人可见鬼,鬼能见生平。

    中年男人被蜡油一点,瞬间呆愣在原地,一连串的回忆如潮水般窜进他的脑海里。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

    他在高速公路上跑车,挡风玻璃前突然出现一道黑色的影子,而原本紧握方向盘上的左手,却不受控得猛打转向!

    惊慌之下他猛踩刹车,可大货车被刹车惯性翻到,满车的泥沙将他盖得严严实实,他绝望得张了张嘴,却喊不住救命二字。

    言卿垂下眼睫,拿出平板快速滑动了几下,他点开了一则运沙车司机在仙栖山身亡的新闻。

    “王德友,今天下午四点十八分,你就已经死了。”

    听到自己的死讯,中年男人起初有些头昏脑涨。

    “死了,谁死了?”

    随后他回过神,不可置信勃然大怒。

    “你,你瞎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好生生得站在你面前,你凭什么咒我死了!”

    言卿目光扫过他“好生生”的面容,递了一把古朴油纸伞,不带什么情绪说道:

    “黄泉路上多泥泞,忘川河畔雨不停,王德友,这是你的阴阳伞。”

    这是一把青竹伞柄的油纸伞,看起来十分普通,可世人却不知,鲛人善织,织水为纱。

    一把阴阳伞,渡鬼入轮回。

    王德友颓然垂下头,空洞的脑袋里不断冒着血,跟小溪流似的滴了一地。

    “我不能死啊!我开车开了十几年,从来没出过车祸,我怎么可能会死呢!!!”

    “我要是死了,我闺女怎么办!她一个女娃娃在外地念大学,不容易啊她!”

    想起了闺女,王德友忽然在全身上下翻着破烂衣裳,可荷包里除了粗粝黄沙,什么也没有。

    “我闺女的照片呢,我闺女的照片呢!”他又急又气,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言卿脸上带着看破生死的坦然,仿佛没有一丝温度。

    “时间到了,你该上路了。”

    听到这句该上路了,王德友突然崩溃,他蹲下身子凄厉地大哭了起来。

    “不,我不走!我不能走!我要留在这里!”

    悬挂在屋檐四角的铃铛剧烈晃了晃,这是亡魂生前的执念与怨气撞响了生铃。

    王德友压扁的脑袋不断流出血水,浑浊的眼白变得黑沉,枯槁而干瘦脸上落下两行血泪,他干涩的声音骤然拔高,变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不能死,我要留在这里!我要留在这里!”

    窗外有浓云遮住了月光,屋内原本一闪一闪的灯,陡然间全部熄灭,天地间一片漆黑无光。

    言卿在黑暗之中微微眯了眼,金丝镜片反射一道冷光,这样的场面他见得多了。

    不是每一个亡魂,都能平静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有的鬼是涕泪俱下,有的鬼悲怆悔恨,也有的鬼像王德友一样,狂暴而愤怒。

    只是,王德友散发的浓烈怨气中,还掺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腥臭味,好似是荒山洞穴中不见光的霉味。

    王德友全身煞气浓郁,似有变成恶鬼的预兆。

    言卿不动声色得起了一个手势,角落里一把朱红油纸伞腾空而起。

    一瞬间,屋内中央悬空出现了一个太极双鱼阵法,阵法为莹润的水光色,自上而下皆为符文,其阵眼之中有繁体字若隐若现,赫然写的是阴阳二字。

    言卿一声令下,太极双鱼法阵腾空而起,汹涌的水波以迅雷之势朝往王友德袭来,眨眼间,王德友被无数水线缠饶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他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在一阵剧烈颤栗过后,王德友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黑血。

    在地上的黑血似有东西在蠕动,很快一阵黑雾在王德友身上萦绕不散,叫人瞧不清他真实的面容。

    黑雾愈发深浓,言卿暗中施力,双鱼阵法势如破竹,水波游移间撕碎黑雾,而王德友只能面色痛苦得狰狞哀嚎着。

    “啊——啊——”

    就在黑雾无踪无影之际,言卿眼尖得瞧见,竟有一道半透明的虚影从王德友右手手心逃窜,下一秒,王德友的灵体慢慢消散在风中。

    言卿古井无波的长眸闪过一丝凝重,随即他快速念起符咒。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起伞,万鬼伏藏。追!”

    一声追令之下,原本悬空的双鱼阵法,竟分化为无数根伞中剑,于虚空中快速追击着那道半透明的虚影。

    虚影一路逃窜至伞铺后门,本想从后门缝隙之中逃脱,可它没想到,自己的尾巴被竹骨伞柄死死定住,伤口带出了一滩黑色腥臭液体,恶臭难闻。

    言卿也跟去了后门,他居高临下地盯着不断挣扎的虚影,眉间似瓦上霜:

    “山魈,哪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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