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道上青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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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如结阵,山中深似海。客来何有,草草数杯酒。 花开也好,鸟飞也好,风烟俱净,人物都在雪色中。 陈平安来到黄希和绣娘身边,身后更高处,还有貂帽少女跟一位陌生面孔的俊美修士,身着碧色法袍,沿着神道台阶缓缓走下。 快步登山,来到陈平安身边,邓剑枰明显紧张万分。黄希觉得有趣,平时跟姐姐和姐夫说话,你小子不就挺没大没小很言语诙谐吗?这会儿当上哑巴了,窝里横?陈平安没有开口言语,邓剑枰便愈发局促起来,黄希见气氛尴尬,胳膊肘总不能往外拐,调侃一句,“咱们北俱芦洲的雅言,陈剑仙说得也太熟稔了,根本听不出 半点宝瓶洲雅言和旧大骊官话口音。” 陈平安笑道:“相逢皆得意,何处是乡关。不过说到底,还是我不如黄兄以诚待人,所以结账时候,我才投桃报李自报名号。” 绣娘赶忙说道:“陈剑仙才是对的,出门在外小心驶得万年船,就该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随随便便与谁都全抛一片心。” 邓剑枰点点头,深以为然。 黄希满脸愁闷神色,好媳妇唉,不厚道了啊,你这叫过河拆桥啊。敢情就我一个是稀里糊涂的外人? 谢狗和青同来到这边相聚,绣娘小声问道:“陈剑仙,这位姑娘是?” 陈平安笑道:“邓宗师喊我名字就是了。她叫谢狗,是我们落魄山谱牒修士,当然,我们肯定不是父女关系。”谢狗揉了揉貂帽,咧嘴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谢狗,道号嘛不去提它,身外物的虚名,你们往后可以直接喊我狗子。当下是落魄山的次席供奉,跟山主还有邓剑 枰一样,都是剑修,不过我入山较晚,好像谱牒修士当中,就比你弟弟早一点。” 虽然黄希在北俱芦洲那边,一直被认为是个飘若浮萍的山泽野修,实则他是大有背景和来路的。 否则他也不会建议小舅子的邓剑枰跨洲来梧桐山这边修道,就是黄希知道“青玉祖师”的真实身份,与镇妖楼的渊源。 黄希以心声说道:“北俱芦洲修士黄希,携道侣邓剑翘,见过青同前辈。我们本意是想要让邓剑枰来此谋个祖师堂座椅。” 青同只是点头致意,神色冷淡疏远,随便给出个双关说法,“庙小。斋饭素淡,未必好吃。”别看青同在小陌和白景这边,毫无气势可言,毕竟是一位拥有万年道龄的老字号飞升境,何况还是天下九座雄镇楼之一的主人,更与老观主当了无数年的邻居。 如黄希和邓氏姐弟之流,在青同眼中,还需要自己如何屈尊礼待?谢狗大包大揽道:“拜了师父,好好练剑,修道路上遇到什么难题了,山主若是不在身边,可以找我询问。你还可以常去落魄山藩属山头之一的拜剑台,找到甘一般,哦,就是供奉甘棠,到了落魄山,你就会知晓他身份的。反正那小老头儿也是一位剑修,境界尚可,自身道力一般,但是传道的本事,不孬,有耐心,是他 身上难得的优点了。” 陈平安小有意外,谢狗难得对别人修道一事如此上心。老聋儿为了从她这边学到几手剑术,可没少受委屈。 记得一开始到了落魄山,老聋儿还是百般不情愿的,就怕年轻隐官让他挑担子,多出应酬事务,耽误修道。 如今倒好,听说甘供奉都直接搬去花影峰结茅传授道法了,反倒开始担心那拨修道胚子求学无门,修行破境不够勇猛精进。只因为邓剑枰的这趟访山向道的拜师学艺,让谢狗想起万年之前的人间大地,众多开启灵智、能够炼形的妖族,几乎都有一颗坚韧不拔的纯粹道心,要与那些得道之士拜师学艺,很多妖族只是听说过某座大山、某个道场的名字,知道一个大致方向而已,就会发心起愿,毅然决然向那处行去,山水迢迢,道之所在,不辞辛苦,这一上路,往往就是数年甚至是数十年光阴,往往途中困苦异常,险象环生,最终才有机会遇见那位心心念念要求其帮忙解惑的道士,既有耗费无穷脚力的辛苦,更是一程心路。哪怕侥幸不被驱逐,被炼气士留在山头,可是修道一事,也才是开了个头而已,多是暂不记名,能否收入门墙,还需长久观察,之后护 山数十年乃至百年光阴,可能才得道士传授真诀一句几句。 所以谢狗对剑修邓剑枰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会挑师父。会挑师父,既靠眼光,也需运道,这就是千真万确的一种本事。需知远古岁月里,多少诚心向道的妖族修士,下场凄惨,竹篮打水一场空,沦为某些心怀叵测炼 气士的登山“道粮”? 绣娘擦拭眼角,聚音成线,细语喃喃道:“万幸万幸,苦尽甘来。一个比较糟心的开头,终究有个圆满的结尾。”其实妇人在弟弟之外的所有事情,自身学拳破境,山头大小事务,都处置得极为周密缜密,唯独跟剑枰沾边的事情,牛毛小事也比天大了,容易进退失据,纠结 万分,就跟丢了魂似的,她都要找黄希拿主意。黄希无奈心声提醒道:“绣娘唉,这才哪到哪,刚拜了师父而已,剑枰此后要走的路还很远。只说到了落魄山那边,跟在陈平安身边修行练剑,不比在自家修行,需要注意的事项可就多了,比如跟那几个学道已成

    、鼎鼎大名的同门关系处得如何,能不能融洽,会不会被排斥在外?剑枰能否适应落魄山的山规门风,有无长辈缘,平时待人接物,不比在自家道场那般随意了,以往相互间知根知底,自然不必担心某句话说错,不得体了,可能就会被对方惦念很久,再说了,我们那边就是个拢共不过百来号人物的小山头,远远不比落魄山藏龙卧虎,高人辈出,性情各异。只说这位谢姑娘,她能够担任落魄山次席供奉,在山脚店铺内,我们能 够想象她的真实身份?诸如此类,以后都是要剑枰自己考虑和开窍的,需要他完全靠自己去迁就别人和适应环境了。” 绣娘自怨自艾道:“还是怪我,以前道理教得少了。也怪你,当姐夫的,与小舅子都不亲,一年到头喝不了几顿酒……”黄希头闻言都大了。我找他喝酒的次数,何曾少了,也得这小子给脸啊。唯独一次双方喝得还行,结果邓剑枰喝得坐在地上,当姐夫的只能陪着蹲地上喝酒,臭小子喝得七荤八素了,还不忘气势汹汹,说我敢辜负了姐姐,就剁死我,哪怕剁不死我也要死在你家山头。那可是大过年的守夜光景,黄希最后背着小舅子,还 被吐了一脑袋“天降甘露”。当姐夫当到这份上,黄希自己都觉得真心不差了。 绣娘悄声道:“夫君,难为你了。” 黄希微笑道:“绣娘,若想补偿过往,你那边不够了,只管找我拿。如果觉得亏欠,下辈子再还我。” “到时候我可就要当大爷了,让你每天素手研墨红袖添香,还要端茶递水帮忙洗脚,哈哈,想想就开心……” 绣娘又是一肘,继而又开始担心起来,“但是剑枰一个人出远门,身边都没人照顾他,到了落魄山那边,会不会受委屈啊?” “修道之人想要有所收获,本就该历经千难万苦才对。不着急,总之我们走一步看一步。你要相信我看人好坏的眼光,更可以相信剑枰的向道之心。” 黄希继而给出一句定语,“何况剑枰去了那座落魄山,真正要学的,可不止是陈平安的剑术。”谢狗好像生怕山主反悔,试探性说道:“姐姐邓剑翘与姐夫黄希,为人都蛮好,尤其是这个叫绣娘的,憨憨的。相信剑枰这孩子的品性,差不到哪里去。山主捡着 漏了!这就叫买猪看圈?” 青同哪壶不开提哪壶,“隐官能够在这里收徒,梧桐山是不是有点功劳,作为礼尚往来,取名一事?” 谢狗呲牙咧嘴,嘀咕道:“晦气。这地儿再不来了。” 青同如释重负,以后最好是请你们这双道侣来都不来。 陈平安岔开话题,笑道:“有劳青同道友腾出个地方,让我们坐下来聊几句,再让邓剑枰行过一个简略的拜师礼,就不再继续打搅道友清修了。” 青同便打开层层山水禁制,在私人道场内找了个雅静地方。 屋内东道主青同与主客陈平安同坐上位,谢狗盘腿坐在椅子上边,对面就是邓剑枰三个。 陈平安正襟危坐,只需喝过邓剑枰一碗拜师茶,就算师徒记名。之后还需要换霁色峰祖师堂,走一个金玉谱牒录名的过程。陈平安神色柔和,缓缓说道:“剑枰,等下拜了师,我们就有了山上的师徒名分。作为传道人,我对你的要求,没有说你将来一定要到什么境界,所以你不必有这方面的压力,我只有一句话,你要牢记,随我入山修行之后,务必诚心向道,努力练剑。此外,若是自觉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大可以幽居山中专心练剑。偶尔离开道场外出散心,不管是在诸峰山头,还是在槐黄县城,路上遇见谁了,不管对方是何人,什么身份,有个粗略的礼数即可。至于你的那几位同门师兄师姐,无 需着急见面,见了面,也不用刻意琢磨他们的心思,接人待物,只管做好你自己即可。” 黄希看了眼绣娘,好像在说一句,看看,你担心的,陈剑仙都早就想到了。 一直下意识紧紧攥着衣裙的绣娘,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她只觉得做梦一般,剑枰这就解开心结,还认了师父?谢狗立马帮腔道:“这可不是啥客气话,是咱们山主的真心话,例如青萍剑宗里边就有个金丹境的陶剑仙,跟剑枰同境,山泽野修出身,没有任何靠山和背景,就是脾气臭,最喜欢骂人,姜尚真,米裕,还有我家小陌,甚至连同山主在内,都被他当面教训过几句,陶剑仙如今不也每天活蹦乱跳,好好的。呵,如今咱们都是自家人,那我就再多与你们说桩陶剑仙的壮举好了,上次青萍剑宗举办开山典礼,陶剑仙是最晚一个起床的,在山道上碰见了咱们山主,说话直截了当,劝说 要这类典礼得少些繁文缛节,不然他就在祖师堂打盹,睡个回笼觉。山主没奈何,一样只能乖乖点头说好好好。” 陈平安笑着解释道:“事情经过,已经被谢狗的润色几分,说得夸张了点。陶文也不是有事没事就骂人的,多是事出有因。” 绣娘听得目瞪口呆,那位金丹境剑修,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吧,得是多缺心眼,才会如此混不吝?有几条命啊,敢这么骂人。 黄希以心声笑道:“绣娘,看得出来,谢次席对你观感不错,大概这就叫眼缘吧。” 妇人继而一想,哪怕谢次

    席用上了夸张说法,可是咱们剑枰再不谙世情,比起那位陶剑仙总是更会做人些? 青同咳嗽一声,提醒这是隐官在收徒,某种意义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传道授艺,你白景一个外人就别插话了,不合时宜。 谢狗白眼,晦气真晦气。却不知青同觉得碰到他们俩,命里犯冲似的,才是倒灶。陈平安正色说道:“邓剑枰,在你正式拜师之前,话说前头,就我个人而言,不止是师父挑徒弟,徒弟也可以挑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规矩,并没有那么天经地义。若是你哪天觉得双方道不相契,大可以好聚好散,不必过于拘泥于师徒名分,不必过多考虑修道练剑之外的人情世故。当然,必要的祖师堂流程还是要走 的,切记不要不打招呼就一走了之。” 其实师徒双方年龄相仿,可是在座没有谁认为陈平安是在摆架子,邓剑枰更是始终屏气凝神,虚心聆听。邓剑枰直到这一刻,其实还是满脑子浆糊,听到这番言语,便一下子提心吊胆起来,颤声道:“除非陈剑仙和落魄山非要赶我走,否则我绝不会脱离谱牒,退一步 说,就算赶我走,我也要带着铺盖在山脚待着,等陈剑仙回心转意。” 陈平安笑了笑,没说什么。 谢狗乐得不行,“这小子倒是会占便宜,晓得在山脚那边找后路。我们落魄山的看门人,可是仙尉道长呐。” 青同倒是可怜起这个青年剑修,直到现在,还是一口一个充满距离感的陈剑仙。 陈平安说道:“递拜师茶之前,剑枰,你先去门外等着,我有话要跟你姐姐和姐夫要说。” 邓剑枰赶忙起身,走向门外,轻轻关门,在廊道中好似面壁而立,抿起嘴唇,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擦了擦额头汗水。 谢狗抬了抬下巴,示意青同你一个狗屁不是的外人,还不赶紧离开屋子。 青同一个地主只好站起身,给一拨外人腾地方。 陈平安笑道:“无妨,青同道友不用避嫌,你本就是青萍剑宗的记名供奉,此刻屋内都算自家人。” 青同果然重新落座,潇洒抖了抖袖子。 谢狗直勾勾盯着这厮,小米粒说了,书上那种有一两甲子内力的江湖宗师,武功绝顶,听说可以用眼神杀人。 青同实则内心苦闷,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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