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45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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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宴过后,皇帝回了上阳宫陪伴有孕的谢昭仪,苏皇后也未留众人守岁,早早遣散了各人。




    岑樱却一夜也没睡好。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那被宦官按着行刑的人变成了她,她倒在新年的瑞雪里,渗出的血染红了身下的雪地。


    永昭元年的第一天就在一夜辗转反侧中度过,次日清晨,新帝去了南郊祭天,又去了太庙祀祖,祷告过天地祖宗之后,才返回含元殿举行登基大典。震耳欲聋的钟鼓声宛如九霄仙乐漂浮在紫微城上空。


    岑樱一觉睡至了傍晚。青芝轻手轻脚地进来给她梳头时,她看了眼窗外渐黑的天色:“大典完了吗?”


    “还在赐封百官呢。”青芝笑着道,“晚上还有宴会,这样隆重的庆典,总要捱到夜里才结束。”


    岑樱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身份尴尬,又无官职,这样的庆典自是轮不到她去跟前凑的。


    她只是有些想他了……毕竟她孤身一人在宫中,相熟之人也就唯有他了。而他做了皇帝之后,只会比从前更忙吧……


    她郁郁叹了口气,请求青芝:“青芝姐姐,你能不能帮我去打听打听,那宫人还好么?”


    青芝欲言又止。


    自昨夜县主从仙居殿回来便一直念叨着这件事,要她去打听。可今晨就得知,那宫人昨夜结结实实挨了二十板子,当时便没熬住,连夜卷了席子扔出宫了。


    这会儿,只怕尸首都已被北邙山中的野兽啃食过半。


    她只能委婉地道:“那是她的命,怨不得旁人的。”


    太上皇后驭下其实并不十分严苛,偏偏昨日是除夕,又偏偏县主求了情,太上皇后估摸是恼了县主,故意为之。但这话说出来只能让县主徒增烦恼,也就噤声。


    见她如此反应,岑樱心里空落落的,好似五脏肺腑都成了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寒气。


    嬴衍过来时她也还是那幅呆呆愣愣的模样,长发披散着,拢了锦被抱着双膝坐在榻上,他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抚了抚她发顶。


    她抬起头,见是他,目中猝然燃起一簇光亮,又在目睹他身上华丽庄重的十二章纹时訇然熄灭。


    嬴衍微微蹙眉:“怎么了?”


    他还穿着今日登基大典的冠冕,早早地从百官宴会上赶回,只是因为担心她而已。不想她见了自己却是这幅模样。


    “那个宫人被打死了。”她喃喃地说,“她是因我而死的,我很愧疚。”


    昨夜的事嬴衍实则并未放在心上,此时听来也只微愕了瞬,抱她入怀:“这和你无关,一个宫人而已,况且你已经为她求过情了。”


    一个宫人而已。


    她挣扎着不肯触碰他衣上以金丝银线绣出的冰冷黼黻:“宫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吗?她还是因为我而死的,你怎么能这般冷漠?”


    “斯人已逝,你伤怀也没有什么用。”他掌着她肩把她转过来,“你要是想保护别人,就自己强大起来。权力这柄刀除了杀人,也可以护人。”


    “她也不是因为你而死的,她死,只是因为太上皇后想杀她。别把不相干的事揽在自己身上。”


    他想岑樱还是太稚嫩了,像温汤监培育出的花卉,面对真正的风雪时不堪一击。


    不过是杀鸡儆猴,若是苏望烟或是舒妙婧这样的贵女,定能一眼勘破,她却还在为鸡的死而伤怀。


    也许,她真的不适合做皇后。


    岑樱仍是不安:“那,要是哪天我犯了错,是不是也会被这样乱棍打死,破席子一卷,扔去乱葬岗?”


    她连欺君都敢,又有什么好怕的。嬴衍只觉好笑,低头吻着她散发着辛夷花香气的乌发:“不会。”


    她已是他的女人,他自是会护着她的。


    十二串白玉冕琉珠垂下来,微微冰凉,打在她发梢额角。她愣愣地叹出一句:“闷罐儿,你是皇帝了……”


    她抽身起来,欲要行礼。嬴衍蹙眉将她揽住:“做什么,我何尝让你跪我。”


    “像从前那样就很好。”他补充。


    像从前一样。


    岑樱心里微微一酸。


    怎么可能呢。


    她从前没觉得他和她的闷罐儿有何不同,直到方才听见他那般轻描淡写地说那宫人的死才觉出差异。


    也许他和她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不喜欢这里的生活,不想对这样的事司空见惯,不想时时担惊受怕,一言一语都可能授人以把柄,成为杀人或者杀己的刀。


    她从前以为她能为他而忍受,如今听到那宫人的死讯,才知自己根本无法面对……


    夜里,嬴衍歇在了春芳殿。


    两人同榻而卧,岑樱被他抱在怀中,彼此的心跳都清晰可闻。


    “你、你是不是应该换张床……”她赧着颜说,一面伸手去推他。


    他给她派了女傅,入宫这两月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学,知晓他们现在这样不合礼法。


    嬴衍瞥她一眼,擒住她那只手搭在了自己颈上:“现在才害羞是不是晚了?”


    两人早就拜过天地父母,即使是同榻而卧他也不觉有什么。倒是怀里这小哭包,从前拒绝她都能自己抱着被子硬挤过来,如今倒害起羞了。


    他将她转过来,握着那玲珑如玉的脖颈,低头熟稔地去觅她的唇。


    背后是床榻,身前是他,岑樱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好红着脸受完了他这蓄意已久的一吻。


    衣裳在他掌下凋落如花,呼吸在他唇齿间碾转如烟,唇舌也在他口中被肆意品尝。


    灯火流离,屏风上映着两人纠缠起伏的影子,许久,他们才分开。


    “再试一次吧,樱樱。”他看着她水光盈盈的眼睛,以鼻尖轻触她鼻尖。


    薄薄的一件寝衣已被褪至了小臂处,颈上坠着的玉色抱腹也是皱褶一团,连坠在胸口的孔雀玉佩也被他以唇齿衔开了,在它原来的位置印上了浅浅的齿痕。她轻轻地吁气,从一片虚空中回过了神。


    “……还没有成婚,你不能这样对我的。”


    “我们不曾成婚么?又说胡话了。”


    “可是和我成婚的,是去敦煌求取经卷的秦郎君,不是陛下啊。”她很无辜地望着他。


    嬴衍目光一暗,却什么也没说,低下头继续啃噬起那娇嫩的唇来。


    不知因何,近来他似乎越来越贪恋这种唇齿间追逐纠缠的嬉戏,越来越迷恋怀中的少女。在太庙祈告列祖列宗的时候,他甚至想,如果不是岑治当年带走了她,那么,今日和他站起一起的就会是她……


    她不让他碰的理由也很好猜,无非是听信了高阳姑母之言,觉得他还没给她妻子的名分,担心他会始乱终弃。


    但一月之前他就敲打了苏望烟,之后她便知趣地自己病了。此后他也打算寻个错处取消婚约,等时局平稳了,再公布他流落村庄和岑樱成婚之事,顺理成章地娶了她。


    他从未想过辜负她,上回冬猎后便认真思考过两人的未来,只是事情未成,空言也是无益。


    岑樱玉腕搭在他颈后,乖顺地任他浅尝辄止地亲吻着额头和脸颊,忽地道出一句:“闷罐儿,我不喜欢这里。”


    “我想和阿爹回到我们的村子去,如果可以,你会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嬴衍动作一滞,很意外地道:“你在说什么傻话?”


    她的村子早毁了,他也不可能和她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说来都嫌荒谬。


    这世上唯有权柄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没有权力,他和她很快就会被碾为齑粉。


    岑樱也知自己说了傻话,红着脸别过身子。


    嬴衍追过去,怀抱她腰,薄唇如春绵抚过她耳际:“别胡思乱想了。”


    “要是想你养父,过几日,我让青芝带你去见他。”


    殿中地龙烧得暖热,睡意袭来,她迷蒙地“呜”了一声以示回答。


    彻底陷入黑暗前,她听见他在耳畔道了一句:“樱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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