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46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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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坐下:“叫朕什么?当着下人的面,也敢这般胡言乱语。”


    “以后,不许在别人面前提这几字。”


    “就要。”她轻轻地嘟哝,大梦过后仍有些不清醒,“我才不管呢,朕来朕去的,当皇帝了你很威风是不是?”


    “只是你一个人的闷罐儿不好么?”嬴衍没理会她的胡言乱语,以指腹一点一点揉着她脸上被书脊印出的红痕。


    他这一声语声并不十分清晰,岑樱尚在初醒的混沌之中,也就没有听见。她揉揉眼神智清晰了些,又忆起了白日的事:“我、我好像有件事情想问你……”


    鸡同鸭讲。


    嬴衍斜她一眼,拾起案上那本被她压出褶皱的《礼记》:“我先考考你近日的功课。”


    他给她派了女傅,从儒家经典到记述宫中礼仪制度的《内典》,全部都要她了若指掌。偶尔还要过来亲自过问。


    可怜岑樱只是跟着阿爹学过一点儿圣人的教诲,哪里系统地学过这些。每日疲累不已,直至今日才趁他御驾春耕偷摸着出宫,却得知了村子的事,早早地回了。


    知是逃不过,岑樱只好耐着性子任他抽背了几句。偶有几句答不上的,便乖乖伸手任他惩戒。


    嬴衍只瞥了她一眼,捏着戒尺并未动作。


    “说吧,你要同朕说什么。”


    他已知了她今日出宫遇见周沐的事,还知方才底下人来报,周沐的住所被人纵火,险些死掉。不必问也知道她要问什么。


    岑樱遂说了清溪村被屠之事,问他:“你之前就知道的对吗?上次月娘想说,你不让她告诉我。”


    “是。”他径直了当地承认道。


    岑樱有些失望:“那你为什么不处罚薛崇呢?你已经做了皇帝了啊,还是说,难道你一点儿也不在意那几十条的人命吗……”


    她想起周沐告诉她的那些名字心间便一阵阵地抽疼,那些苍白单薄的名字背后,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是一个个关心她爱护她的活生生的人。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的争斗要把乡亲们扯进来。


    嬴衍密长眼睫在烛火里微扇了下,面上并没什么情绪:“定国公府毕竟是太上皇的旧部,根深蒂固,一时不好拔除。”


    “你再给朕一些时间,朕必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可那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你之前,又为什么骗我?”岑樱眼角酸涩得要裂开,却固执地不肯掉眼泪,看着他烛火阴翳下稍显阴郁的脸,一定要等个答案。


    “告诉你,有用吗?”嬴衍容色淡漠,扶住了因悲痛而摇摇欲坠的她,“已往之不谏,来者之可追。事情已经发生了,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将敌人一击致命之前,只能蛰伏。”


    “清溪村之仇,朕从未忘却。早晚有一日,朕会让薛家为了那些死去的冤魂而赔命。你又在担心什么?”


    他微皱眉宇,心间其实是有一些烦躁的。


    他自幼生在皇城里,见惯了死人的事。京中大臣反叛动辄夷族,他治过人死罪,也亲手杀过人,甚至每一年秋决问斩都是由他亲手勾选死刑犯名字。


    眼下,对清溪村村民的死他也没什么可伤怀的,只是觉得他们因他而死实属无辜,实则心中并无多少触动。


    皇权之争,不该将手无寸铁、毫无利益瓜葛的百姓牵扯进来。


    将来清算薛家,他也必然会重提此事。岑樱却在此时指责他,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岑樱摇头:“我没有怪你。”


    “我只是害怕,害怕你也和薛崇一样,把我们看得和草一样轻贱,死了就死了,不会为他们做主……”


    “这自然不会。”他不假思索,“我的老师教过我,民贵君轻,社稷次之,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上。”


    真会如此吗?岑樱有些失落地想。她想太上皇当年御政时何尝不是有仁君之称,若非亲眼见识过他的狠戾,她是断断然不会信的。


    闷罐儿是他的亲子,是因薛家才流落村中险些死去。但他却毫无追究之意,又遑论是与他毫不相干的几十条人命。


    至于闷罐儿,她知道他见惯了这样的事,便很害怕他也会像他的父亲,因为司空见惯,就将人命看得有若草芥。


    就像,就像他对待那个宫人的死一样……


    ??


    此夜之后,岑樱有些消沉。


    她变得越来越不喜欢这座宫城,即使有丈夫护着她,然而礼法还是压得她不得不向太上皇后、长乐公主等人低头。每次去往仙居殿问安,都是她最难熬的时候。


    她也很想念她的村子,想念她大槐花树下的家,想念屋子后面的小溪,想念她养的大花芦花小雪。


    那夜走得匆忙,也不知它们是不是被强盗捉去吃掉了,若是落到邻居们家里,还能得一条活路。


    嬴衍起初还能隔几日便来看她,陪她说说话,检查她的功课。后来则越来越忙禄,几乎一旬才能出现一次。


    青芝说,是因为苏家被御史台官员上奏卖官鬻爵、不宜立苏氏女为后、京中又莫名传出他流落西北成婚的事,太上皇后越发认定是他执意要立岑樱,连苏望烟的病也一并算到了他头上,母子二人闹得不可开交。


    实则嬴衍也不可能在登基之初时局未定时就将事情散播出去,为着避嫌,也就不好再来看她。


    他不能来,倒是把阿黄给她送来了。岑樱每日看着阿黄和云团打架,和女傅学东西,倒也不算太寂寞。


    太上皇后估摸是恼了她,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只是长乐公主爱捉弄她,时不时来宫中串门。


    对于阿黄留在她宫中的事,长乐公主很是惊讶:“这不是我皇兄的狗么,怎么会在你这儿?”


    “这本来就是我的狗。”岑樱抱着阿黄,没有回头。


    “那你借我玩几天。”长乐公主是知道二人成婚的事的,也没多惊讶,倒对这似能听得懂人语的乡下小土狗来了兴趣,“就一天,我明天就还给你。”


    岑樱不同意:“阿黄很怕生,公主会吓着它的,恕我不能同意。”


    长乐公主脸色一阴。


    一条狗而已,神气什么!


    就连她自己,也不过是仗着她那死去的爹娘鸡犬升天升上来的罢了。


    都是皇家的消遣,真以为被认了养女就是个公主了。


    她当时并未发作,然而次日岑樱被苏后叫去仙居殿听训回来之后,殿中的宫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县主不好了,长乐公主硬要给黄耳大将军喂生鸡蛋,黄耳大将军它、它快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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