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75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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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岑樱坐在书案旁,看着那对碎掉的镯子发呆。


    说来也奇,冬至以前,她日日梦见母亲。可从冬至之后,镯子碎了,她也再没能在梦里见到母亲。


    她很想知道母亲生前的事,想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究竟是怎样的人,可??也好、青芝也好,都对她的父母相知甚少。


    而事发的那些年,高阳公主与谢姑母都不在京中。思来想去,除却太上皇本人,这宫中也唯有苏皇后知道一些了。


    她叹一声气,最终决定去苏皇后处走一趟:“去仙居殿吧。”


    除却生父生母的事,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她们那么恨她。要一次次地伤害她,伤害她的孩子。


    才走至仙居殿的宫门却撞见梁喜,他正立在深红宫门下训两个小宦官,瞧见她来,满面堆笑:“皇后殿下,您怎么来了。”


    岑樱便有些犹豫地望了望殿里:“他在?”


    “可不是吗。”梁喜无奈地答,“太上皇后今儿早上真悬了梁,陛下身为人子,无论如何也得来看看啊。”


    他知岑樱不喜,想尽力为主子回寰。岑樱倒也没反驳,犹豫了一瞬,慢慢走近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


    殿里,苏皇后犹然在与儿子争吵,哭着控诉他的不孝:“……你把我杀了吧,整天把我关在这儿,是不是下一步就该一杯毒酒赐死了?既然如此,我死给你看还不好吗?”


    “为了一个女人,你非要把我们逼死才满意吗?我当初为什么会生下你这样的儿子,我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她声嘶力竭地哭闹着,状似疯妇,哭喊声中夹杂着许多瓷器碎裂的东西,间或又传来长乐公主哭泣的讨饶声,请求兄长宽恕母亲。


    殿中却始终没有传来嬴衍的声音,最终,苏后疯魔般地咒骂出声:“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死在凉州?早知会像今日这般生不如死,当初,就该把你溺毙在池子里!又焉会有今日!”


    槛窗之下,岑樱手攀着那扇轩窗,背后也不禁升起一股寒气。


    她知道他和他父母关系不好,却不曾想,是坏到了如此地步。


    从前虽听青芝说过,苏后为了陷害崔太妃争宠、曾在嬴衍幼时将他扔进池子,险些令他发高烧死去。但终究未曾亲眼得见,并不十分感触。


    直至今日。


    直至今日,她才算真正明了了??和高阳姑母所言、为何不能将他和他的父母视作一个整体来看待。


    苏后何尝是将他当作儿子看待,即便是陌生人,也做不出这等绝情之事,说出这等灭绝人性之话。何况她还是他的母亲……


    她脑海中盘旋的都是苏后方才切齿痛恨的咒骂,彻底地茫然无助,怅然欲离。


    却是晚了一步。殿中响起恭送天子的行礼声,她还不及避闪,便被阴沉着脸从殿中走出的丈夫打了个照面,瞧见是她,他十分诧异:“樱樱?”


    “你怎么来了?”


    说着,便要过来扶她。


    她脸上的同情与伤怀都还未及敛去,岑樱忙转过身子,一时之间竟有些慌乱:“没什么,只是随便走走,听见里头争吵来瞧瞧热闹。”


    “不是来找你的……”她又补充。


    欲盖弥彰的一句。嬴衍看着她微红了一圈的眼,微微一怔。


    母亲的那些话他早已习惯,也不会因之而产生半点情绪。只是被妻子听到,到底是有些丢人的,脸上微赧:“我送你回去。”


    两人还是什么话也没有,只在夜间就寝时,岑樱辗转反侧,还是问出了那个自白日起便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她为什么会这样说你呀。”


    “仙居殿?”


    嬴衍放下帷帐,在她身侧躺下,烛光被帐子一筛,霎时变得朦胧柔软起来,亦恰到好处地遮去了他脸上的阴翳,“习惯了。”


    “可……她不是你的母亲么?”岑樱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哪会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呢。


    回答她的便是长久的沉默。


    这些话,早在他幼时便已听过无数次。每每以他作筏去请父亲回来却落了空时她都会如此说,生他有什么用,还不如崔氏所生的老二。情绪上来时,甚至会辱骂那让她如愿成为秦王妃的永安公主。


    他以为这么些年她总也学乖了,不想还是故态萌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母子也不例外。苏氏和她背后的家族就像吸血的水蛭,从他身上吸食不到他们想要的利益时,便是如此。


    唯独岑樱,她在他最落魄的时候闯入他的生命里,对他好,全是出自真心,并非掺杂半点利益……


    他心中微热,轻轻揽着她,忍不住问:“他今日闹你了没有?”


    她难得理他一回,嬴衍不欲在这毫无意义的事上浪费良辰。不等她回答,又轻柔地贴上她微隆的小腹,隔着一层寝衣听她肚子里的动静。半晌,忍俊不禁:“他又动了一下,像是小鱼吐泡泡一样,还真是有趣。”


    “樱樱,等孩子生下来,他的小名儿不若取做‘小鱼’可好?”


    岑樱回过神,恰与把头埋在她怀里、正期翼望来的丈夫对上了视线。微朦烛光之中,他眼中笑意暖融,如三月的春光,明媚温软和煦,似能融化一切坚冰。


    她忽然便明了为什么他那么想要个孩子,心间微涩,竟说不出一字拒绝的话:“好。”


    这已是二人连日来难得的和软时光了。嬴衍如饮了蜜般,心间甘甜一片。轻柔地揽着她,又唱起她教过的《子衿》助她入眠。


    烧了地龙的宫殿内温暖如春,岑樱枕着他一只手臂,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与温柔的歌声里很快便睡去,再一次回到魂牵梦萦的故乡。


    “樱樱。”嬴衍还不知她已入眠,轻唤她一声。


    “你虽长在乡下,但被你养父保护得极好,并不知道人心的丑陋与可怖。”


    “你无父无母,焉知我这有父有母,尚不如没有的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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