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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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地面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是一夜的时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世界还在运转,时间从未停止,其他人的生活也没有任何影响,只偶尔将此事拿出来,作为一个平常的谈资。
那天过后,何鸿回来处理了后事,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公司正式破产,房子拿出来抵了债,徐昀杉和何穆之连夜搬离住处,住进附近的民宿。
坐在民宿的床上,徐昀杉还觉得一切那么不真实。
从出生以来,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拥有过什么,但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何穆之从包里翻出徐昀杉的衣服,递给他:“先去洗个澡吧,洗完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徐昀杉看着衣服,愣愣地接过来。
“……哥。”徐昀杉嗓音干涩,垂头看着衣服,紧紧揪着衣服一角。
他的指节攥的发白,微微颤抖着,“我不该走的。”
何穆之看着他:“昀杉……”
“我如果没走,就可以拉住妈妈了。”徐昀杉继续道。
他眼眶胀得厉害,嘴唇也不住颤抖,明明已经习惯了忍耐,这次的眼泪却怎么都没法忍住。
泪珠啪嗒啪嗒,滴落在衣服上,但一切都跟滴落的泪珠一样,收不回来,只能看着它慢慢消逝。
如果当时没走,徐慧瑛或许不会完全崩溃,即使有那样的想法,他也可以制止。
可他走了,因为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恐惧,他就那么走了。
看到徐慧瑛的尸体时,他还产生了那样的想法。
“对不起。”徐昀杉闭上眼睛,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溢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昀杉,不是你的错。”何穆之伸手过来,紧紧抱住徐昀杉,那双肩膀宽阔有力,一手轻轻拍着徐昀杉的背,“不是你的错,都会好起来的。”
徐昀杉微微颤抖着,在何穆之的安抚下缓解了许多,又倏地察觉到肩膀上的布料湿了。
那是那么多年来,徐昀杉唯一一次看到何穆之哭。
却不是为他自己。
那个时候,徐昀杉突然想起徐慧瑛的话。
为什么在哥哥面前哭?
哥哥已经很伤心了,为什么还要让他更伤心?
明明那么健康,明明每天活得那么轻松,有什么好哭的?
……
徐昀杉睁开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那些他最不想听见的徐慧瑛的话,一句句在他耳边重复着。
他忽然意识到,那些话都是对的。
腿蹲着有些发麻,徐昀杉坐在地上,看着手机愣神。
黑屏幕上印着自己的脸,他想给何穆之打电话,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现在这个时间,哥哥应该已经睡了吧。
康鹏拿到的那笔钱,肯定不是现在才收到的。也许下午去看哥哥之前,哥哥已经知道欠债的事了。
所以才会跟他说那番话。
徐昀杉闭上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他屈起双腿,头埋在腿间。
心脏还是揪起来一般难受,每一次呼吸都是痛的。
从妈妈出事开始,每天都很糟糕。
哥哥命悬一线,却要拼命赚钱救自己,而他一直健健康康,刚上大学那段时间,还要哥哥帮他交学费。
身体最差的时候,也不过是吃太多泡面熬太多夜导致营养不良,吃了点药很快就恢复了。
而那个时候,哥哥在医院住院,每天做着痛苦的化疗,随时可能死亡。
就像妈妈说的,他夺走了所有幸运,留下的只有灾难。
对面的楼熄了灯,房间只剩一支暖黄色灯泡,散发着晦暗的光。
徐昀杉嗓子干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头埋得更深。
他握着拳头,控制不住地发抖,无助就像翻涌的浪潮,顷刻间浇灌到全身。
要是那时候妈妈没死,说不定一切还有转机。
公司不至于倒闭,哥哥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医药费。
说不定能找到配型的骨髓,治好哥哥的病。
都是他的错。
是他害死了妈妈。
是他把哥哥拉进了地狱。
眼睛也干涩起来,眼眶却胀痛不已,徐昀杉埋着脑袋,死死咬着嘴唇,才将眼泪禁锢在眼眶里。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这么没用。
除了无病呻吟,他什么也做不好……
“徐昀杉?”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传过来,徐昀杉身体一僵,泪珠子不留神落到衣服上。
他保持着姿势没动,就听到一串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怎么坐那儿,哪里不舒服?”
晏廷走到徐昀杉旁边,在他面前蹲下来。
“……”
没得到回应,晏廷朝徐昀杉伸手:“嗯?”
还没碰到徐昀杉,徐昀杉扬起胳膊,挥开晏廷的手。
他抬着袖子蹭了蹭眼睛,这才抬起头,满脸戒备地望着晏廷。
眼泪虽然擦掉了,但那泛红的眼眶藏不住,因为刚被泪水浸润过,徐昀杉的眼珠在黯淡的暖黄光下格外透亮,像两颗黑宝石。
晏廷对上徐昀杉的视线,心脏像被打了一拳,整个人都有点懵。
他张了张嘴,无意识地道:“你……怎么哭了。”
“……”徐昀杉攒了下手心。
“发生什么事了?”晏廷勉强找回些理智,想到临走前徐昀杉的状态,问,“你下午……”
话没说完,徐昀杉背着化妆箱站起来。
他目视前方,一句话都没说,拽着化妆箱背带匆忙地走了。
小张从后面跟上来,险些和徐昀杉撞上,他往边上侧身躲了一下,道:“徐哥,你还没走呢?”
徐昀杉停顿一秒,晏廷已经追了上来,抓住徐昀杉的手腕。
徐昀杉晃动胳膊,却发现那只手的力气极大,根本挣脱不开。
徐昀杉回过头,眉头蹙起来:“干什么?”
晏廷道:“聚餐。”
徐昀杉暗暗挣扎:“我说了不去。”
“那是因为你说累了想休息。”晏廷满脸坦然,“我看你现在挺好的,脾气力气都大得很。”
“……”
晏廷放下胳膊,但手仍死死抓着徐昀杉,他扫了小张一眼:“走吧。”
小张一脸懵,回过神时晏廷已经生拉硬拽着徐昀杉走到电梯口了,他茫然道:“哥,你不是说回来拿东西吗?已经拿了?”
晏廷头了没回,摁下电梯按钮:“拿了。”
晏廷的力气大的出奇,也不知道是不是练过什么功夫,下电梯时徐昀杉又尝试了几次,对晏廷而言却不痛不痒,到了一楼,他终于放弃了。
毕竟一拳就能打断他鼻梁,挣脱不开也情有可原。
徐昀杉认命地坐进车里,偏头看窗外,只当身边人不存在。
小张启动了车子,朝前驶去,拍摄点那栋大楼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晏廷也没有说话,脑子里都是刚才看到的徐昀杉的脸。
眼尾泛红,眼珠透亮,被发现时像只受到惊吓的刺猬,慌张地护住最脆弱的地方。
晏廷靠着窗,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没忍住往旁边看去,只能看到徐昀杉的侧脸,已经恢复往日平淡的表情,但湿润的睫毛出卖了他。
刚刚消失的那张脸又浮现出来,同现在的徐昀杉重合,晏廷盯着那张侧脸,有些恍惚。
徐昀杉居然会哭。
……为什么哭?
车驶过一个大型商场,商场内的灯光照进来,窗户上映出两人的脸。
晏廷回了些神,倏地对上窗户里徐昀杉的视线,呼吸一滞,下意识挪开了目光。
心跳也开始乱糟糟的。
这是怎么了……
没几分钟,三人就到了地方。
今天天气好,烧烤店外摆了不少张桌子,一楼也坐满了人,为了避嫌,小张将车停在烧烤店后面,几人从后门上了楼。
他们定的房间在三楼最里面,有一个露天阳台,能看到皎洁的月光。
吴邱枫正在门口点单,见到徐昀杉有些意外:“昀杉?你怎么过来了?”
徐昀杉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解释,晏廷替他回道:“我回去看他一人在场地坐着,就顺便带过来了。”
吴邱枫朝徐昀杉看去,没再追问,道:“来了就好好放松,把不开心的事忘掉。晏廷,你来了正好,帮我点点餐,我不了解你们年轻人爱吃什么。”
晏廷苦笑:“吴导,您让我一个减肥吃不了的人点餐,也太折磨我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老实留了下来。
徐昀杉感觉手上一轻,晏廷松开他,又凑到他耳边道:“你先进去,我一会儿来。”
“……”
徐昀杉没说话,耳根痒痒的,他下意识往边上侧了侧。
说得好像他们关系很亲近似的。
晏廷一直目送徐昀杉进屋,在小张的安置下坐下,才收回视线。
他配合吴邱枫又点了些菜,陪吴邱枫在走廊尽头抽烟。
“吴导,您好像挺了解徐昀杉?”晏廷道,“他有什么事,能跟我说说么?”
晏廷回顾刚在公司见到徐昀杉的时候,吴邱枫似乎就对徐昀杉格外照顾,况且他在演艺圈待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听过徐昀杉的消息,怎么会突然进剧组工作了?
除了跟吴邱枫有关系,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吴邱枫笑了笑,道:“你自己问他吧,不是关系好么?”
晏廷扯了下嘴角,不太自然道:“也就那样。”
对外说关系好都是玩笑话,很大一部分目的是为了气徐昀杉,他跟徐昀杉不吵架就不错了,跟好字压根儿搭不上边。
一想到这个,晏廷又有些郁闷,两人一拍两散到现在,也有七年了,当初确实有伤心过一段时间,后来也没了感觉,再想起徐昀杉也是怨念更多。
他本来也没打算跟徐昀杉搞好关系,也没理由在意徐昀杉目前的情况,那现在是在干嘛呢?
那张哭过的脸又闪现出来,近在咫尺。
“我看着挺好的。”吴邱枫道,“他在你边上会很有活力。”
晏廷回过神,想到那双恨不得把人瞪穿的眼睛,还有那张就差把“厌恶”写上的脸,觉得吴邱枫说得也不无道理。
两人又随意聊了聊剧本,等吴邱枫抽完烟,一齐回到房间里。
菜还在慢慢上,众人已经开始喝酒聊天,房间里热闹不已。
晏廷进去就看见徐昀杉,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低头看着手机。
他走到徐昀杉边上坐下,徐昀杉回神,偏头看他:“……你抽烟了?”
晏廷道:“没有,吴导抽的,我在他边上站了会儿。”
徐昀杉重新低下头,像在发呆。
晏廷看着徐昀杉的侧脸,眼尾的红色已经褪去,睫毛上的水也干了,完全找不到方才在拍摄点时的影子。
“我身上烟味很重吗?”晏廷没话找话,抬起袖子闻了闻,“这不什么味儿都没有么,你怎么闻到的,属狗啊?”
徐昀杉:“……”
晏廷话说出来也不免一愣,习惯了这么跟徐昀杉说话,这话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现在再想想,听着属实有些不妥。
他现在不是想惹徐昀杉生气……
晏廷有点尴尬:“呃,我不是……”
“晏廷,来一杯啊!”
一声大吼从桌子对面传来,打断了晏廷的话。
晏廷抬头看去,是组里的老演员,他看起来有些喝大了,通红着脸举着酒瓶,另一手朝晏廷挥动。
“杯子送来,咱们干一杯!”
晏廷笑笑,起身把杯子递过去。
那边给他倒好酒,又把目标移到他边上,一手对着徐昀杉指指点点:“那个那个……怎么杯子还是空的?拿来我给你满上!”
“……”徐昀杉犹犹豫豫地看过去,想拒绝又怕扫大家的兴,只能拿起杯子递过去。
手刚抬起来,就被晏廷摁住了,晏廷从他手里拿过杯子,笑容不变道:“他酒精过敏,喝不了,给他倒点儿果汁吧。”
晏廷一脸真诚的样子,好像说的话是实话,对方没继续纠缠,拿过杯子倒了果汁进去。
聚餐的人太多,菜有些供不应求,总是一上来就被一抢而空。
徐昀杉做好喝一晚上果汁的准备,却没想到边上有个实力派,每次都能抢到些菜,放进他碗里。
徐昀杉看看自己碗里的食物,又看看边上笑脸如常侃侃而谈的晏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如果刚才晏廷没来,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家了。
和平时一样,赶稿到深夜,冲一个冷水澡,睡几个小时后准备新一天的工作。
那才是他应该过的生活,怎么能在这里悠悠哉哉地聚餐。
但他不想回去。
不想赶稿、不想洗冷水澡、也不想只睡几小时就开始工作。
……不该来的。
体会到舒适的感觉,再回到原来只会更加痛苦。
菜上了一轮又一轮,酒喝了一圈又一圈,一部分人离开了,一部分人东歪西倒地休息,只留几人还在硬撑。
晏廷没吃什么东西,但酒喝了不少,虽不至于醉得太厉害,但眼底有些浑浊。
对面几人终于聊起晏廷不知道的话题,晏廷得以休息,歪倒在徐昀杉身上。
他靠着徐昀杉的肩,看着徐昀杉面前堆满菜的碗:“怎么不吃了?”
徐昀杉身体有些僵硬,伸手夹起菜往嘴里塞。
晏廷闭着眼睛嗅了嗅。
“……太香了。”晏廷道,“你吃快点儿,这味道我受不了。”
徐昀杉:“……”
……这模样,到底谁更像狗啊?
他推搡晏廷的脸:“那你坐远点。”
晏廷搂住他,半挂在他身上:“我不。”
“……”
“你下午去哪了?”晏廷突然问,“见谁了?怎么回来伤心成那样。”
徐昀杉:“跟你没关系。”
“又是这句话,你能说点儿别的吗?”晏廷抬头看徐昀杉,“你告诉我,我安慰安慰你。”
徐昀杉:“……”
还安慰呢,不把他气个半死就不错了。
“还是那个朋友吗?”晏廷道。
徐昀杉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晏廷似乎是误会了。
徐昀杉刚想解释,话到嘴边又顿住。
要是晏廷问到底,他怎么解释?
徐昀杉闭上嘴,保持沉默。
“谁这么大能耐,叫你回来甩大街上,又害你一人躲起来哭?”晏廷闭上眼睛,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压低声音道,“跟我分手都没哭。”
徐昀杉垂眸:“你还好意思提。”
“有什么不好意思,不是我被你甩了吗?”晏廷道,“我不知道原因,你也不告诉我。”
徐昀杉没接话,晏廷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没得到回应也只是继续闭着眼休息。
身边的呼吸声渐渐均匀,像是睡着了。
徐昀杉偏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晏廷。
要是当时就把事情说开,结果会不会变?
如果那个时候,他和晏廷没分手……
这个念头只冒出来一瞬,就被徐昀杉压了下去。
他和晏廷,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要真变成那样,他只会更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