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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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嗽声越来越重,屋里的人大约当他已然离开,毫不顾忌,似要将肝肺都咳出来似的。傅陵心里乱糟糟的,诸般心绪抓不住,也不知哪一瞬想差了,忽然大步回到门口,猛地推开屋门。
屋内灯烛熄尽,只有几个火盆被挪到床前,发着幽幽的光。光亮下依稀见得靠在床头的人,乌发披散,锦被裹了一层层,双臂在身前护着胸口,眉目拧成一团,这一咳似乎用了极大力气。
门被撞开时,那人显然猝不及防,通身一颤,眸光起初染了虚弱,可与他相对后便只剩淡漠。
这样画面让傅陵心中隐隐一紧,他愣了片刻,仿佛为了遮掩什么,故意做出气鼓鼓的模样,摔上门走到床前,“你受寒是十四天前的事了,养了这许久还不好?找御医你也推拒,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子溶缓缓抬眸,只望他一眼便避开,淡淡道:“殿下不必挂心,我的身子我自己有分寸,每到冬日总是如此,过些天便好了。”
想了想,补一句:“殿下早些回去歇息吧,恐在我这里过了病气。”
未等到开门离去的声响,却见床边的人脱去皂靴,上榻躺在他身边。
“不想让我看见你狼狈的样子么……我偏要看,陆子溶,我不会如你所愿……”
傅陵嘟囔着,转身背对他,一副很不愿搭理他的样子。陆子溶给他盖被子,也被他扯到一边。
陆子溶无奈,不再管他,自觉靠着墙根躺下。明明方才累成那样,却睡不着。
枕头下藏着银针,即便隔着衣裳,他也能找准穴位。刺得深了能杀人,浅了致人昏迷,再浅些也能让人痛不欲生气力尽失。
即便他没有功夫在身,举把刀过来,伤着此人并不困难。
然而傅陵还是选择在他身边睡下。大约也知道,陆子溶是不会对他不利的。
陆子溶的确不会对他不利,无论有多少私仇,现在直接杀了太子都不划算。
渐渐地,陆子溶听见身侧之人呼吸均匀,睡着的傅陵并不安分,无意识地在榻上翻来覆去。忽然他一翻身,恰好扑在陆子溶身上,露出个安心的表情,慢慢拱进对方怀里,将脸埋入他衣襟。
陆子溶愣了好一会儿。
往前几年,傅陵经常半夜跑到他房里请教学问,或者干脆拉着他读书到深夜,然后“顺便”和他同榻而眠,睡着睡着就钻进他怀里。
后来年岁渐长,不好意思了,反倒是陆子溶主动的多些。他知道这孩子对他有多依赖,所以即便自己不喜旁人近身,仍愿意时常抱着他哄他入眠。
他觉得这样也挺好。既然注定是人间匆匆过客,不如暂且与人相遇,生前身后留个念想。
想着往事,他不禁抚上怀里人的头发,又拍了拍他的背。
此刻仿若一切如昨,所有的肮脏污浊都不存在。傅陵仍是那纯真的孩子,而他仍是清雅不染尘的太傅。
恰在这时,怀里的人醒来,迷迷瞪瞪地,与他四目相对。那眸光中闪过尴尬,傅陵滚到一边再次背对他,身子僵了。
“阿陵,”陆子溶轻轻一叹,字句间藏着微妙的感情,“倘若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
他想问“你可会牵挂”“你是否遗憾”“你能否一个人好好走下去”。
可傅陵已不是他的学生,他没有立场说这些了。最终只是一句:“你答应我的事,还算数么?”
傅陵显然没睡醒,含混不清道:“什么叫你不在我身边……陆子溶,你别想逃走,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你若走了……我、我就撤了齐务司,杀光你的心腹,出兵凉州……”
他说着就又睡下了。
只是在睡熟之后,再次无意识地翻身,钻进了身边人的怀里。
……
齐务司换了新主,原来几个掌事的也都下了狱,此时官署里乱作一团。
傅陵一进门,见办事官吏们奔走争执,烦得要命。他往主座上一戳,也没人给他上茶,他便将空茶杯在桌上敲了敲。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来了,起身行礼。
“齐务司日常庶务,都没个管事的?”傅陵懒懒问。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终于有个主事讷讷道:“自打陆……前司长走后,诸位同僚一直各做各的,无人统掌……”
傅陵皱眉,“凉州劝课安民的事如何了?”
大家纷纷低头,显然进度堪忧。
傅陵轻轻一笑道:“齐务司内部人员变动,凡事自然要慢,各位务必徐徐图之,不可着急。”
“过几日孤把钱途从牢房弄出来,即刻让他去凉州。他若嫌你们磨蹭,趁机催你们做事,不用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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