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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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又开始下雪了。陈月琴没把棉服给她一起扔出来,许释把那件单层的秋季校服用力往身上裹了裹,但还是冷。
风一吹好像直接到了骨子里面,冰的血液几乎都要停止流动。
学校的大门要一点才开,还剩半个多小时,许释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瞎晃。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或者说,她根本无处可去。
柳河路这边有不少卖服装的店铺,外面的小招牌上写着清仓处理全场八折,打扮精致的女孩子手挽着手进去,在货架中穿梭挑选。
与此同时,她在玻璃窗上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刚才出门的时候,她的头发被陈月琴扯得很乱,也没来得及整理,被风吹了一路,现在好像更乱了。
像个狼狈不堪的疯子。
嘴角向上勾出一个自嘲的笑,她干脆将皮筋扯了下来,用手随便抓了两下,由着发丝在脑后胡乱地飘。
耳边传来塑料袋的簌簌响声,许释才意识到烤红薯还被自己拎在手里,于是她转身往后走了段距离,找了个背风的小巷子,在台阶上蹲下。
旁边还有个穿着橘黄色制服的环卫工人,手里正拿着半个面包在吃,看见许释过来,似乎是怕她介意自己身上的衣服脏,下意识起身离开,许释喊住他:“没事的。”
身上脏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心脏了。
老人固执地摇摇头,还是走了。
许释朝那个背影眨了下眼睛,在心里问了句为什么。
生活对他们已经够苦了,为什么还要小心翼翼地活着啊。
那个身影在视线里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微不可见的圆点,许释眼睛有些干涩,低头将红薯袋子打开,里面已经完完全全凉掉了,但她还是咬了一口。
苦的。
许释从没吃过这么苦的红薯。
但她还是逼着自己全部塞了下去,自虐般的快感刺激着她的大脑。
脚腕上有些湿凉的黏腻感,许释伸手碰了下,进入视线的是一片让人反胃的红色,粘在白皙的指腹上。
应该是刚才陈月琴掀桌子的时候,被水杯的玻璃碎片划到了。
许释低头看了下,血珠子还在断断续续向外冒,一滴一滴溅在地上,有些已经凝成暗红色,绽开的皮肉被冻的发紫,看着有些可怕。
但是她什么表情都没有,就那么垂着眼,过了几秒突然伸手,指甲在伤口上剜了下,好不容易凝结好的地方被重新撕开,鲜红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剧烈的疼痛顺着神经中枢向上蔓延到全身。
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许释痛的蜷缩在地上,心脏跳得很快,耳边传来阵阵鸣声,眼前的景象也跟着变得空白,可她不知道从哪生发出些许快意,嘴边带着笑。
意识好像模糊了片刻,等她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学校开门的时间已经到了,她缓缓站起身,用纸擦干手指上的血迹,没管脚踝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朝着熟悉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挪动着。
这个点来学校的人不多,街上很冷清,连来往的车辆都少。
雪雾飞扬,像是在眼前蒙上一层薄纱。
一阵对话跟着风传入她耳朵里,让她不由自主转身去看。
女孩身上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身旁站了个干瘦矮小的老人,手里拿着一顶白色绒线帽子,踮脚努力往女孩头上戴,又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脸颊。
许释有些恍惚,死死盯着那道身影,眼前却浮现出另一个人。
大概天下老人都有几分相似。
眼眶酸胀的难受,身体里好像有一只猛兽,让她不受控制地冲进一旁的商店,对着柜台里面的女人问:“阿姨,能把电话借给我用一下吗?”
“我可以付钱的。”
2017年,就算是安尧这种小县城,街上也早就没有公共电话了,就连商店里五角钱打一次的座机也被撤销。
许释自己是有个小手机的,但陈月琴他们不允许她带着上学,平时都锁在抽屉里面,只有放了学能拿到。
女人似乎被她这种激动的情绪惊了下,愣了几秒才点头:“可以。”
“谢谢。”
许释接过她的电话,在上面输了一串数字,她记忆力好,电话号这种东西基本看几次就能记住。
听筒里传来冰冷的机械音,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得很长,姥姥在的那个村子位置很偏,信号并不是很好,有时候根本收不到电话。
牙齿在唇肉上轻轻咬着,握着电话的掌心渗出冷汗,不安的情绪仿佛外面的大雪,将她深深吞没。
在电话自动挂断的前一秒,听筒里面终于传出那个熟悉又苍老的声音:“喂?”
僵硬的身体松弛下来,许释颤抖着开口:“姥姥,是我。”
“小释?”老人喜出望外,“这是你的新号码吗?那姥姥存上——”
“没。”许释打断她,“这不是我的电话,是、是我借同学电话给您打的。”
“就是好长时间没见您了,有点想你。”
“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我?”老人笑了两声,声音干瘪,像是陈年的枯木,“哎呦姥姥可好着呢,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你就不要操心啦!”
“高中生活很累吧?前段时间听你妈说你学业可忙了,老家这段时间事情也多,姥姥都没工夫去看你,你可要照顾好身体啊!”
许释没由得想哭。
指甲被掐出深深一道月牙,牙关咬得有些发痛,外面的天又阴沉下来,像是团浓墨,散都散不开。
察觉到她的沉默,老人又说:“怎么啦?是不是遇见什么烦心事儿了?和姥姥说说,姥姥给你排解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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