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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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飘了雨，从一片飘入房间的落叶变成一地金黄色、火红色的潮湿，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p>

    空气中飘着种清咸湿冷的味道，来自穿梭在这个城市大街小巷的海风，与小湾上学清晨时的果香味儿全然不同。</p>

    这个学转的十分突然，陈之夏没有提前领到崇礼的校服，她还穿着小湾镇中学的那身单薄的蓝白色。姨妈买了新鞋子给她，不是很合脚。</p>

    进了金灿灿的校门，一切好像都在眼底闪闪发光，崇礼的教学楼有七八层高，校园大的望不到头，还坐落着个阔气无比的游泳馆，据说都会有国家级的体育赛事在这里举办。</p>

    冯雪妍去上早读课了，陈之夏背着书包等在教务处门口，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鞋跟，适应着偏大的鞋码。</p>

    四面书声朗朗，讲台上的老师们个个口齿清晰，没有一丝一毫蹩脚的乡镇口音。</p>

    丁韵茹领了校服塞到她怀里，与她第一眼在许久之前雨夜的地下铁看到的一样，是藏深色的短裙，纯棉的白色短袖。</p>

    冯雪妍说过，这是走在全国中学流行前列的日式款，全港城也只有崇礼的女生校服这么好看。</p>

    陈之夏又想到了江嘲。</p>

    是了。</p>

    他也读这个学校。</p>

    “这下两个孩子都来了，就麻烦您多多敲打了，”丁韵茹还在同教导主任讪讪说着客气话，“尤其张京宇，他要不听话，您尽管给我打电话，我来收拾他！之夏这孩子您就不用多操心了，她在原先的学校学习就很好，也很乖很懂事。”</p>

    陈之夏抱着校服，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心底突然冒出个很奇怪的念头。</p>

    她很想知道江嘲在这些教室的哪一间。</p>

    他会不会突然从哪里走出来？</p>

    这么想着，她的余光已经不自觉地四下观察了起来。</p>

    猝然一阵悠长的下课铃，左右教室渐渐有人声沸腾，打扮光鲜时髦的男生女生冲撞出来。</p>

    她穿着不同，实在无法藏匿，有细碎的议论从身前身后不断地飘过。</p>

    “哇，这又是哪里的转学生来我们崇礼啊？”</p>

    “……她穿的好土啊，那是哪里的校服？没见过啊。”</p>

    “谁知道，好丑。”</p>

    “是给校长塞了多少钱啊……”</p>

    “但她长得好白哦……”</p>

    笑声桀桀的，有点刺耳。</p>

    陈之夏紧了紧抱住校服的力道，塑料包装袋在怀中发出哗啦哗啦的细碎动响。</p>

    终于到了一间教室前。</p>

    她抬头，顺着教导主任与丁韵茹的交谈，看到头顶的门牌。</p>

    高三（13）班。</p>

    “好了，去上课吧，”丁韵茹在门前最后对她交代，似是安抚，罕见地抬起手，拂过她脸前的头发，语气也还算温和，“别听那七七八八的，知道不？学习好比什么都重要，在哪儿也都一样。”</p>

    陈之夏迟滞地看着她，点头。</p>

    下节课的老师已经早早在讲台上了，应是得知有新学生要来，这时也和蔼地冲她招手：“是新同学吧？快进来，来，提前和大家打个招呼。”</p>

    几个贼头贼脑的男生从她身后窜入教室，撞得她怀中的东西差点儿掉在地，滞留在走廊里的几个隔壁班的还冲她吹起了口哨。</p>

    陈之夏一时有些无所适从。</p>

    “快进来吧，新同学？”</p>

    老师再次冲她和善微笑。</p>

    一脚踏入教室。</p>

    那些围绕着她的穿着、打扮、长相的指指点点，跟随着流窜的风，还在窸窸窣窣地往她的耳中钻。</p>

    最终在老师的摔书警告中予以消停。</p>

    陈之夏站在讲台，不知是否是因为过于紧张，她居然有一种淡淡的眩晕感，如同刚一路扫过各个教室时。</p>

    她也略略扫过下方一张张同样注视着她的人脸。</p>

    并没有谁在。</p>

    她这下好像才稍稍松了气——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为没有看到谁而感到轻松，便开口，用清莹的嗓音，作起了自我介绍。</p>

    “大家好……我叫，陈之夏。”</p>

    “今天转学到13班，我很开心能和大家成为同学。”</p>

    “以后就请多多指……”</p>

    教室后门“哐当——”一声动静打断了她。</p>

    那门似乎坏了，外面开门的人拧了两下把手没打开，便放弃了。</p>

    走廊里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p>

    陈之夏刚一脚踏入的前门，蓦然出现一道笔直的身影。</p>

    一身校服被他穿的有点儿吊儿郎当，他双手落在长裤口袋，藏黑色的西装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p>

    里面那件白色衬衫领口稍敞，喉结嶙峋，肌肤冷白。</p>

    整个人慵懒清倦，但并不怠堕。</p>

    他似是还没意识到全班已经都坐入教室了，唇上还咬着支半截没抽完的烟，薄白的眼皮微微掀起。</p>

    见讲台上站着人，下意识地停下了慢条斯理的步子。</p>

    那双漆黑的眸子，悠悠然地掠过了她。</p>

    没有什么表情。</p>

    但的确是一张十分惊人，完全令人无法移开注意力的脸。</p>

    过于有攻击力。</p>

    “……”</p>

    陈之夏心头一凛。</p>

    “——江嘲！”</p>

    老师都没顾讲台还站着个新学生在自我介绍，一下暴跳如雷：“怎么这会儿才来？上节课人就不在，看看都几点了？”</p>

    陈之夏赶紧把视线飘忽到另一处。</p>

    她知道自己没做错什么，但很奇怪，每次都不敢同他对视。</p>

    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也只是略带新鲜地在她身上停留了小半秒，很快便也离开了。</p>

    “睡过了。”</p>

    男生淡淡说。</p>

    “——睡过了？你开学一周多少天没来了，这都高三了，还这么懒散吗，”老师压抑着怒火，“还有，你那嘴巴上是什么？！嗯？你就这样来学校上课的？”</p>

    江嘲“啊”了声，好才注意到这回事儿。</p>

    他便从唇上把烟摘下来，略微正了正身子，这下有了些许的歉意：</p>

    “不好意思啊。”</p>

    已经有女孩子小声的议论传来了，“你知道我等他来上课等了多久了吗——还好我今天化妆了！”</p>

    “呜呜呜到底是哪位好人今天把后门反锁了他从前门进来了！”</p>

    “是吧是吧……”</p>

    …</p>

    老师也听到了，这下更来了脾气，秉持着威严对他道：“既然你自己都知道不好意思，那你给这节课就给我站到外面去听吧——”</p>

    “不好吧老师。”</p>

    少年嗓音清隽地答。</p>

    老师眉毛一横：“怎么不好了？”</p>

    “只有我一个怎么行，”</p>

    他忽然抬了抬下颌，视线落在讲台形单影只的女孩儿身上，眉梢微扬，笑了：</p>

    “她和我一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