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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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她未曾向阿兰抱怨过巴黎的坏处,阿兰也深信没多少人会不喜欢巴黎,所以他总抱有一种默认:江予眠毕业以后是有可能留下的,而且概率不小。
阿兰有些希望江予眠留在巴黎,这纯粹出于一种混沌的感情。
他第一次见到江予眠,是在夏季的报社,她穿了一件米白的针织短袖,脑后用绿棕交替的丝巾盘发。她坐在窗边,日光在发间穿梭,手边的矮书柜里排满各家公司寄来的成品书,她从中抽出一本影集,垂眼慢慢翻着,时间像绕过了她行走。
从那时起,阿兰就鬼使神差地留意起她每天都系了什么样的发带,或者最近喜欢哪本影集。他知道自己正在爱河边缘徘徊,但到底只是沾湿了鞋子,还没到淹死的程度。他已经有段时间没爱过谁了,爱情委实不易,如果江予眠能留在这里,那么就皆大欢喜。
江予眠未曾看穿阿兰的心思。他在她身边,就像半个老乡,彼此之间因为黄皮肤而亲切,又因为生着北方人的根,两个人能吃到一块儿去,所以成了饭搭子。她继续吃着牛肉面,夹了一小片香菜搁进嘴里,混着面条细品。
从前和晏周一起吃面,他放最适量的香菜提味儿,吃的时候,一筷子挑起一排面,呼噜噜地吸进嘴里,并不咬断,热浪快把他的舌头烫出水泡。江予眠偶尔瞧他一眼,他的吃相很好,又吃得极有食欲,可她不知道晏周急什么。他稍微晾一晾舌头,嬉皮笑脸地跟她说:“吃饭不就吃个热气腾腾么。”也不知道他按时吃饭了没有,是不是吃了热气腾腾的饭。
江予眠慢慢吃完牛肉面,和阿兰回到香街上,趁早去一酒吧占了一个露台上的位置。这张餐桌遮在暖棚下,斜对着凯旋门,入深夜可以隔着人群观赏漫天烟花。江予眠把最佳观景位留给了摄影师先生,他戴着一顶粉色的鸭舌帽现身时,天已经黑透了。
江予眠和摄影师先生打过招呼,不着痕迹地打量他。这个老头儿个子不高,身形像纸一样薄,浑身上下五彩缤纷,那顶骚粉的帽子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江予眠研究过他的影集,他坚称黑白照片才是摄影唯一的正道,在穿着打扮上倒是没有职业病。
他们在人声嘈杂中,进行了一场意外顺利的访谈,只不过在谈论自己的作品之外,摄影师先生还会阴阳怪气道:“现在要当一个摄影师很容易。您在脖子上挂一台照相机,再在家门口的街区转转,随手拍两张孩子遛狗的彩照就能拿奖了。”
他指的是克莱因先生。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搞专题纪实的瞧不起搞街拍的,街拍又比纪实来钱快,所以他们互相鄙夷,互相嘲讽。江予眠没接对方的话茬儿,毕竟她家的书柜里还摆着两本克莱因先生的街拍。她转移了话题,摄影师先生却有自己的想法,在采访接近尾声的时刻,他又提了一嘴下周有场克莱因先生的摄影展。
展览办在欧洲摄影之家,其中一间展厅的主题定为《情书》。摄影师先生对这类小情小爱嗤之以鼻,他往后靠到椅子背上,老眼睥睨别处,很漫不经心地说起什么才叫深度。江予眠只是听他说话,早些年她也瞧不起爱情,如今未必有所改观,却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桌上的空酒杯。
三人各自续了一杯玫瑰红酒,暖棚外的灯光秀变幻莫测,音乐声逐渐低下去,新年倒数突然跃到凯旋门上,人们跟着数字呐喊欢呼。
烟花从凯旋门的顶部喷射而出,噼里啪啦地炸满夜空。阿兰捏着杯柄,眼睛定在露台之外,一个黑发的女人挤在人群里,她身边站着另一个男人,他们相拥,耳语,偶尔蜻蜓点水地接吻,笑容与烟火的流光重叠。
他敛回视线,和桌上的两人叮当碰杯,互相祝福新年快乐。江予眠咽了一口酒,谈不上快不快乐,只是受酒精的抚摸而倍感宁静。
她看着听着四周欢快的一切,棚子里的暖气将她团团包围,她心底像飘来一只小船,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忽而手心里被人塞了一张纸片。江予眠偏头望向阿兰,他与摄影师先生讨论着黑白照片的好处,手已经收了回去。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江予眠低眼瞟了一下纸片上的内容。这是一张电影票,周末的晚场电影,放的是王家卫的《花样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