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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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兰追求一个女孩儿,无一例外地先从邀请她看电影开始。他们的第一场电影永远都是《花样年华》,这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他习惯如此。

    江予眠不知道这件事,可夜场的爱情片足以引人遐想。她装作无事发生,等送走摄影师先生之后,她才把电影票从兜里取出来,问阿兰还有谁一起去看电影。

    他们站在路边,说话时口里冒哈气。人群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今晚附近的地铁站全部关停,阿兰的车停在千米开外,他同江予眠说边走边谈吧,他送她回家。

    江予眠没说什么,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迈开脚步。他们走得不快,两人之间隔着半个人,阿兰把两只手揣进大衣口袋里,眼睛望着黄色的路灯,问她道:“就我们两个去看,你觉得行吗?”

    “我看过这部电影了。”

    “那换一部?”阿兰扭头看她一眼,“或者换个时间。”

    江予眠缄默几秒,“还是别看电影了吧。”

    她瞥向自己的脚尖,过了一会儿,抬头和阿兰对视。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了,阿兰理一理头顶的发,请江予眠别把电影放在心上。她冲他笑笑,撇开目光时,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谈起下周的工作安排。

    他们的报社做周报,纸媒并不景气,报社为了博得一线生机,这几年就好比一个传统家庭里的父亲:眼瞧着新媒体这儿子功高盖父,它既要端着架子,又要在背地里费劲巴拉地赶潮流。有关于节约成本这一项,领导们大刀阔斧地砍掉了摄影部,取而代之的是把摄影记者们插进各个部门待命。文艺部分得其中两位,一位跳槽去了新媒体,阿兰是作为替补招进报社的。江予眠的部分工作与阿兰挂钩,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好戳破窗户纸。

    阿兰并不后悔今晚邀她看电影,只是进了车里,风声被隔绝在车门之外,极端的寂静便开始一下一下地叩打他的神经。

    他不由自主地打开车载音响,深夜电台正在放音乐,谁也不知道它出自哪位歌手,江予眠试图分辨歌里在鬼哭狼嚎什么,可是阿兰接二连三地抛出话题,她不得不尽心回答。他们就这样谈了一路有的没的,谁都怕话掉到地上,说出口的话像滚雪球似的,比往常多一倍。

    车子拐过路口,江予眠望着终于现出尽头的马路,悄无声息舒了一口气。她从车上下来,阿兰通过副驾驶的窗子,朝她挥挥手,“晚安,上班见。”江予眠点一点头,叫他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哈气从她嘴边弥散,遮住了她的脸。

    回到公寓里,江予眠泡了半杯红糖水暖身体。她很怕冷,来例假的时候尤甚。她去厕所垫上一片卫生巾,抱着毛绒暖水袋,走上卧房里的窄楼梯。

    小巴黎寸土寸金,为了节约空间,房东把挑高三米五的卧房改成了复式:床在二层,对着一扇双开门的高窗。窗户上映出一盏台灯的虚影,江予眠窝进棉被里,读了一会儿评《兰亭修禊》的文章,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

    她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后,并没有出声。电话那头刮着大风,他半点儿动静也没有。江予眠放下自己装订的小书,听着他从户外走到室内,咔哒一声,大概是关上了门。

    他的呼吸显露出来,两地钟表在各自的墙上嘀嗒走针,江予眠摩挲暖水袋上的粗绒毛。就算他们一言不发,寂静也无法制造半分恐慌,但不说话打什么电话呢?江予眠挂掉通话,他又重新拨过来,如此反复三次,晏周在电话那头说:“你在想我吧。”

    一听到他的声音,江予眠就知道晏周喝酒了。她不喜欢晏周酩酊大醉,不过如今不比从前,她早就放下了助人情节,随便晏周喝红的白的啤的,还是把它们混在一起喝见上帝的,她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她没有接着晏周的话往下说,而是另起一段道:“你晚上吃饭了吗?”

    晏周报了几个菜名,都是下酒菜,其中有一道炭烤猪排和德国酸菜,看来喝的是啤酒。他管啤酒叫小麦汁,这东西很难让他醉。江予眠轻声问他还要在苏黎世待几天,下一站去哪里,晏周说走一步看一步吧,他还没计划。

    江予眠沉默下去,听着墙上的钟表一厘一厘走针,晏周的呼吸不像刚才那么明显。他喝了些什么,朝电话里续上一句:“没什么事儿,就是想祝你新年快乐。”

    他撂下电话,江予眠重新去读那篇评论文章。她读得一字一句,却好像半个字也没看懂。她的小腹隐隐发胀,来例假的头两天总是这样循序渐进地肚子疼,到了凌晨四点钟,江予眠起身咽了一颗止痛药。

    阿兰前天还给她科普过他从前的学科知识:一个人心上划了一个口子,跟身体受伤没什么区别,吃泰诺也是有用的。

    她再度昏沉睡去,梦里现出一条幽长的走廊,尽头处开一扇窗户,晏周趴在窗边往楼下看,他在冲级部主任吹口哨。再也没有谁比他更不服管教,江予眠在梦中叫了他一声,他回头笑笑,“你怎么老叫我大名?”他叫她的小名,曼曼,曼曼,快十年了,一直这么叫。江予眠醒来时,太阳还没升起来。她侧卧在床上,用手心捂住小腹,分明没什么痛感,她却无端地想到泰诺并非神药。

    新年过后,江予眠去报社写采访稿,她在报社的负责人发来一封邮件,交代她下周跑一趟克莱因先生的摄影展。那天下了一场大雪,江予眠和阿兰冒着风雪抵达欧洲摄影之家,巴黎难得有雪景。

    她站在屋檐之下,瞥着庭院里纷扬的雪花,随手抹去了袖子上化掉的雪。阿兰用双手摆弄相机,俯身同江予眠说明上下三层展厅的拍摄计划。他已经对跨年夜的事情脱敏,说起话来不多不少,间或插一句职业笑话,江予眠听了会心一笑,目光在不经意间飘向通往院门口的长廊。

    一个男人撑着大红色的雨伞走进来,伞面不很大,倾斜到另一边才够护住一位小姐。她盘着浅棕发,五官鲜明,笑起来唇红齿白,衣着则像最典型的巴黎女人,简约而大方。

    江予眠暂时屏蔽了一切声响,雪花斜吹进长廊,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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