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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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山林中出现一支铁衣卫队。
霍松声眉头皱得更紧,目光和领头交汇。
紧接着,他利落收了剑,如劲风般卷入马车。
染血的长剑用力按在桌上,霍松声拧了把袖口的水,目光如同利刃,他审问般:“见过?”
车内的人已经坐了起来,许是霍松声身上寒凉气息太重,对方咳得越来越厉害,肩颈拉扯成一道僵直的线条。那人掩在唇上的手很瘦,仿佛招架不住什么力气,轻轻一折便会断掉。
霍松声耐心等了半晌,对方才嘶哑地说:“一介草民,未曾见过霍将军。”
马车外惨叫声不断。
霍松声望着那人一双平静空茫的眼睛,疑惑道:“你知道我姓霍?”
“靖北军主帅霍将军的大名如雷贯耳,天下谁人不知。”
“我是说——”霍松声声音发沉,整个人很有压迫感地倾过来,“你我素未谋面,你怎知我是靖北军主帅?”
对方迎上霍松声审视的目光,片刻后视线往下一落,指着剑身上的刻字说道:“听闻天下只有霍将军敢在御赐的宝剑上刻下一个‘戚’字。”
世人可能未曾见过霍松声,但不可能不知松霜剑,那剑通体漆黑,乃皇上所赠,得已故靖北军主帅戚时靖赐名‘松霜’。
世人知晓这柄剑自然不是因为它为谁所赐,得谁赠名。当年霍松声先斩后奏在剑身上篆刻“戚”字,皇上知道后,龙颜震怒,罚了他二十大板不说,第二日便将霍松声遣去西海思过,若非后来回讫大肆进犯破了漠阳关,眼看就要打入中原,皇上断不可能放他回来。
霍松声沉默不语,两人无声对视着,后来是霍松声敛下眼睛:“你不怕我?”
那人说:“将军方才救了我的性命。”
霍松声重新拿起剑,长剑出鞘:“我可以救你,便可以杀你。”
那把剑陪了霍松声十年,陪他走过最血雨腥风的十年。当初一笔一笔刻下的那个字已经被岁月磨去了锋利的棱角,沟壑间是洗不净的血渍。
那人仿佛被寒光刺了眼睛,轻轻闭了闭:“将军保家卫国,不会滥杀无辜。”
“无辜?”霍松声笑起来,“有人花钱找江湖杀手取你性命,你无辜?”
那人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递到霍松声面前:“江湖杀手见财行事,不讲是非道义。”
“所以是谁要杀你?”
那人递着帕子没动,仍是回答:“不知。”
霍松声没有接:“哦,那你可知现在在外头与那些杀手缠斗的人是谁的手下?”
那人摇了摇头。
“谁要杀你谁要救你,你全然不知,却认得我。”霍松声眸色一暗,倏然捉住那人细瘦的手腕,用力按在桌上,似笑非笑地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先生认得我,我却不晓得先生姓甚名谁?”
霍松声丝毫没有控制自己的力道,那腕骨在他手中登时便脱了臼。
“都津……”那人闷哼一声,脸色比之前还要白,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声音都抖了起来,“林霰……”
霍松声捏着那只断骨,再次望进那双浓雾笼罩的眼睛里。
“林先生,我们当真没有见过么?”
林霰抬起头,鬓角已被冷汗打湿:“草民生于江洲,大历二十三年来到都津。敢问将军,可曾在这两地待过?”
霍松声:“未曾。”
“那便是我寻常长相,令将军面熟罢了。”
霍松声仍看着林霰,对方看似不经意,却在三言两语间讲完了自己的来历。
“先生谦虚,寻常人生不得先生这般模样。”霍松声说道,“我虽然没去过江洲,但听闻是个好地方,先生为何要去都津?”
林霰急喘了两口气:“家道中落,去都津投靠亲戚。”
霍松声觑着林霰的面色:“我见先生虽然身体欠佳,但气度不凡,想必是大户人家出身。”
林霰否认道:“寻常人家罢了,有幸识得几个字,念过几年书。”
“我虽久居漠北,对中原轶事也偶有耳闻。”霍松声放松了手中力道,说道,“听闻都津出了位不得志的才子,三年科考三年探花,那人林先生认得吗?”
林霰紧咬着牙关,颤声道:“正是在下。”
“哦?这样巧。”霍松声一副很有兴致的样子,“每年数千人参加科考,林先生,我实在好奇,连着三年的探花郎好考吗?”
林霰动了下手,想抽开:“巧合而已……”
霍松声立马又按住他:“民间都道林先生天纵奇才,接连如此,先生可有不甘呢?”
“我命如此。”林霰的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无力道,“将军,放手……”
霍松声身上又是雨又是血,脏污沾染在林霰水青色的袖口,仿佛碧波泉上沾染了尘埃。
“疼?”霍松声明知故问。
林霰点点头,汗似泪珠般流经面颊:“很疼。”
霍松声的目光很轻的从层层滚落的汗珠间扫过,置若罔闻:“来救你的是长陵三皇子宸王的府兵,带头那人我认得,名叫百里航,是宸王最得力的下属。”
“没有宸王授意,百里航断不会贸然出手。”霍松声说,“而今长陵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宸王与大公主打的火热,两方势均力敌,也同样求贤若渴。怎么,大公主和宸王同时瞧上你了?你拒绝了大公主才惹来杀身之祸?”
林霰调整着呼吸,并没有回答。
“还是说……”霍松声微微偏过头,眼底被刺探的寒光浸染,“你其实谁都没有答应,百里航并不是来救你的。”
林霰抬起眼睛。
霍松声托起林霰耷拉下来的手腕,替他将断骨接了回去,低声说:“他也是来要你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