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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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烟水,迷蒙之间风情自流,刚出过薄汗的一捧小脸尖尖,似玉生香。

    朱果笑道:“娘子真好看啊,我出了汗是臭臭的,可是娘子就算是出了汗看上去还是香香的!”

    美人儿翻了个白眼,弹她一个脑崩,反驳:“什么叫做看上去,娘子我就是出了汗也是香香的。”

    翠圆早就把浴汤准备好了,严暮自除去身上湿透的衣衫,像一条灵活的小鱼摆摆钻进桶里,沐浴濯发。

    出浴之后,严暮自坐在铜镜前,顺着自己的眉眼描画。

    翠圆在她上妆之时,握住她如墨缎一般的长发,往上抹发油,朱果则是尽心尽力用蒲扇给头发扇风,努力为干发工程添砖加瓦。

    对于主仆三人而言,这些工序都是驾轻就熟的,一切已经就绪之后,天际才开始蒙蒙泛出亮意。

    湖州城整条东街有大半是知州府邸,红砖绿瓦的高墙绵延了近七八里,街前来往,豪车美婢,具是不凡。

    雪深难行,纵然已经有知州家仆已在街道两旁窸窸窣窣铲雪,依旧是敌不过落雪簌簌。

    一辆挂着檐铃的马车依墙艰难而行,也是许久才走尽东街,到了温府门口。

    驻马的片刻之间,碎雪拂铃。

    随行的丫头还没有来得及打帘,马车帘布已经被人急匆匆掀开,帘布砸上檐铃,叮铃作响。

    残雪因这动静太大,知是留不住了,只能纷纷落为雪泥。白雪配清铃,其实也是清雅。

    可惜下来的妙龄少女并不以为然,狠狠剜了一眼摇动的檐铃,扶着丫头的手下了车,不耐烦呵斥车夫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东西,把这吵耳的玩意儿给我拆了!”

    虽然来前柳氏叮嘱过她不要和她这位三妹妹起了争执,但是严安秋看见严暮自那副美得极其容易的做派就烦,在车上还是冷嘲热讽发了好一顿气。

    可是这个人就是油泼不进,不管你说什么,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实在让她心烦,只好拿铃铛出气。

    车夫点头哈腰,连连应是。

    他当然不会解释这个檐铃是家主吩咐新加上的,因为上头有严氏新制的家徽。管他呢,谁不知道家主对于这个二女儿疼得像眼珠子似的,只管照做便是了。

    檐铃又响,却不是刚才那般火急火燎,随着车帘带起的香风,缓缓而动。

    严暮自一身皦玉色缠枝莲纹交领窄袄,底下是云峰色撒花千褶留仙裙,胭脂色披风长至脚面,一圈暖红色绒绒细毛笼住她细细的脖颈,更衬得她面如白玉。腰间蜜色的绦带细细编成倒垂莲瓣形,汇聚尖顶之处缀着用莹白珍珠串成的流苏,衬得腰肢细盈。

    她的颜色出众,在湖州城中也因此有些名气,所以刚才严家的马车刚刚停下,四面八方的目光就已经往这边汇聚了。

    看到一开始下来的是严安秋,有些只听过严暮自名头的人还暗自道,果然三人成虎,什么天仙似的人物,不过是个有些颜色的娘子罢了。

    眼下严暮自一下来,这才心下明白过来,原来这才是正主啊。

    等到严暮自走到内轿处,她的继母柳氏早已经将炸毛的严安秋给叫住了,眼下严安秋乖顺站在圆脸慈目的柳氏身旁,与先前的气焰截然不同。

    柳氏见严暮自过来,仿若不知道先头严安秋在车里与她的官司,一派祥和柔声道:“媏媏,今日来的人多,温府的内轿不够用了,你先与你姐姐将就着坐轿先去,我随后就到。”

    她说得一脸真诚,圆脸上一团和气,严暮自却不接她的茬。

    她先是垂眉低眼,片刻抬起之后眼眶之中似有弱红,水汽盈盈,右眼眼尾的泪痣都显得可怜楚楚。

    “母亲先跟二姐姐进去吧,刚才……在车里……总之母亲先与二姐姐进去吧,总归是没有女儿先行的道理。”她道。

    先头严安秋下来呵斥下人的跋扈样子被不少人看见了,眼下见美人西子捧心,泫然欲泣。

    虽然话未说全,却引人对她在车内的遭遇有了不少联想。

    柳氏见旁边已有人侧目,渐渐议论起来,脸色未变,只是闻言点头,拉着严安秋先是上了温府的内轿。

    严暮自领着翠圆并朱果远离了人群,站在垂花檐下的莲纹影壁旁等待内轿。

    朱果忿忿不平:“东院那位倒是脸皮厚,还想着挖坑让娘子跳呢。”

    “都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些做小伏低之后反咬一口的招数。啧,毫无创意。”严暮自与刚才温顺美人的形象完全不同,背着人撇了撇嘴,嗤道,“我这一招叫做借力打力吗,你家娘子长得好,说什么没人信?”

    她捏起拳头,佯装揉眼,捏着嗓子道:“嘤嘤嘤,切,示弱,谁不会?”

    说话间,她用披风掩住行迹,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两个用棉布缝成的针脚细密的布袋,丢给朱果:“出门时石灰袋放多了,在车里就把我热得慌,你先去背人的地方丢了。”

    翠圆道:“放在娘子身上也不碍事……”

    严暮自摇头:“不行,待会儿到了里头脱去外袍怕是要显得腰粗。”

    翠圆想到诗会之上会有炭盆,严暮自的身上的衣服还被自己缝有保暖的石灰袋,这才点头让朱果去丢。

    严暮自与翠圆还在廊下小声说着话,朱果已经走出垂花门,见墙角处有个灰桶,左右看了没人往里投去。

    谁料拐角突然走出一人,石灰袋失了准头径直砸向那人的袍脚,来人身手敏捷,避开了石灰袋。

    朱果嘴角一抽,赶紧一溜烟跑过去弯身拾起丢进灰桶。

    朱果低头连连大声告罪:“我家二娘子让我来帮忙清扫,不想惊扰贵人了。”

    墙内的私语因为朱果的声音戛然而止,朱果便知道她们知道这边有人了。

    她像个恋着壳的乌龟,垂头缩着脑袋,唯恐被来人看到脸,远远告罪完后又是一溜烟跑了。

    严暮自拉着朱果往内轿处走,小声道:“是谁?”

    朱果得意道:“我压根没抬头,跑得又快,没看着是谁,但是他们一定也不知道我是谁。而且……我报的是二娘子的名号。娘子不必担心。今日知州府上几十个二娘子,天王老子来了也分不清。再说,二娘子的人的事,与娘子何干?方才我在外面,听不清娘子与翠圆姐姐的话,娘子只管把心放肚子里便是了。”

    严暮自点点头:“快些快些,今日早起练了许久的身体,眼下正是最佳,赶紧去找傅郎君。”

    说着,脚下加快,上了内轿往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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