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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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早,江城雪揣着云雾敛给的玉佩,和柳初新拿来的香料,去了丞相府。仍是那棵簌簌飘着白玉兰花的树下,云雾敛正在煮茶。
江城雪取出袖中的物什递出去:“这是我依照医术配方做的,对咳疾有益。”
几朵洁白玉兰,一袭纯白衣袍,和两盏透白清茶的上方,突然冒出来一只翠绿色的香囊。料子是苏州织造局进贡的流光锦,折射着晨曦微芒,锦缎表面恍若荡漾有粼粼波纹,似一江绿油油的春水。
本该是极好的苏锦,但这上面的绣样……
乍看像翎羽艳丽的稚鸡,细看像体型肥硕的雁鹅,再多看两眼又像腮帮肿大的河豚。
云雾敛不禁蹙了蹙眉:“公主绣的是?”
“鸳鸯!”江城雪邀功似的接话,“下边这是江水,两边的是莲花和荷叶,整体来看就是鸳鸯戏水图。”
云雾敛又瞥了眼那粗糙蹩脚的绣工和斑斓乱搭的色彩,抿着唇线,沏出半碗茶推到她面前。
“臣的府上住着名医,咳疾已不碍事,这香囊……”他推拒,“公主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江城雪琥珀色的瞳仁顿时闪烁出点点失落,似是无可奈何,将香囊缓缓收回袖中,低声道:“……那好吧。”
音落,她立马端起茶盏,借着饮茶的动作让广袖垂下来,遮住脸上神情。
云雾敛煮茶的动作一顿。
曦光越过衣袂与额发间的缝隙,他仍旧能够依稀瞧见女儿家细眉低垂。这副模样,刚强中透着示弱,纤柔中又带着妩媚,楚楚可怜。
心尖似乎被什么东西拨了一下,荡漾出些许涟漪。叫他分不清究竟是由于这张脸所起,还是因为面前这个人。
忽而觉得,那香囊丑虽丑些。
但若收下,也无妨。
正要启唇,院中僮仆恰巧拿来棋具摆开,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城雪也放下杯盏,她认得出来,石桌上的玉制棋盘仍是她上回用过的那副。
云雾敛开始讲解弈棋最基础的规则,他的嗓音淡漠,几乎全程都保持着同样的音调,像是为了克制什么,却过犹不及,显得宛如一汪死水,毫无波澜。
“首先是执子,应用食指与中指指尖夹住棋子,轻拿轻放,切忌发出响动。”
江城雪照着他说的手法轻轻捻起一枚棋子。
“啪嗒——”
她的手腕还没抬起来,棋子却猛地脱手落回了笥中,溅起一声清响。
她又尝试了几遍,无不是相同的状况。
一时间,原本宁静的院落里充满高低起伏的闹音,比云雾敛讲解的棋艺还要精彩。
赶在云雾敛皱眉之前,江城雪抢先开口:“不如今日先学其他的?”
她放柔嗓子,掐出温温软软的声音,倘若仔细听,还会发现其中隐隐藏着几分央求:“执子的姿势过两天再更正应当也没什么要紧吧,我的手今日实在疼……”
话音戛然而止。
江城雪霎时眼神飘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欲盖弥彰地咽了口唾沫。
云雾敛自然没有放过她脸上出现的任何一丝神态:“公主的手怎么了?”
“没,没事……”江城雪面色有些许慌乱,五指不住蜷缩,仿佛在试图躲避谁的视线。
云雾敛的眸子眯起:“昨日,公主指间并没有伤口。”
他话音冷冽:“何时添的?”
眼见是瞒不住了,江城雪支支吾吾启唇:“真的没事,只不过傍晚修剪花枝的时候,不小心被茎叶划着了。”
“……过两天自然就消掉了。”
云雾敛盯着她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公主大拇指和食指的伤口形状,和月季花茎的形状吻合,且那只香囊中就有月季花的香味。如果臣没猜错,这伤,是公主采摘花卉时的擦伤。”
“而公主中指的伤口呈针孔状,所以是绣香囊时被针线扎的。”
每一句话都是陈述语气,斩钉截铁。
江城雪指尖不自觉抠弄袖口,贝齿咬住红唇,留下淡淡的齿印,小声嘟囔:“别说了……”
云雾敛越发认定自己的猜测属实,朝她伸出手:“香囊。”
“什么?”江城雪抬眸。
“香囊。”云雾敛重复,“给我。”
江城雪眼睫颤了颤:“云相用不上或者不喜欢的话,其实不必勉强自己的。”
“用得上。”云雾敛顿了顿。后面两个字,他自出生起便从未对人说过,但此时瞧着江城雪指腹处的血痕,终究是生涩地吐词:“……也喜欢。”
江城雪闻言蓦地笑了,重新取出那只丑香囊,放进云雾敛掌心。
不似江云锦常年挂在脸庞上,出于君臣礼节的客套微笑。江城雪两撇柳叶眉弯起,杏眼尾端自然而然地上扬,双颊凹陷出浅浅梨涡,笑得如夏花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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