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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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谁在里面?”

    常寿见裴则明走了一口气松了一半,这话锋转得突然,他差点条件反射地回答,话都到嗓子眼了才被生生掐断:“没谁啊,就老爷一个人。”

    唐观笑了,眉棱下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弯了弯,他抬起手来拍了拍常寿的肩:“看来里头有其他人。”说罢,他甩了甩袖子走了。

    常寿心里叫苦不迭,苍了天了。

    屋内书桌上摆着一笼香炉,里面插着的线香燃尽了最后一点,香灰委落殆尽。

    唐维周抬手往外一指,道:“谁说没有退路?你即刻返回蜀州,便是最好的退路。”

    顾准心一凛,一整个肺腑都被提了起来,喃喃道:“不行,这绝对不行。”

    她一双眼睛紧紧盯住唐维周,“我冒死参加科举,历尽千难万险,从蜀州一路考上来,不为功名利禄,只求为父亲沉冤昭雪。”

    因为她睁眼睁得太用力,眼框酸涩肿胀,一霎时便积满了泪水,她硬是忍住没让泪珠落下来。她将头微微仰起,鼻尖在天光中透着微红,原本通透清明的双眼此刻露出一点桀骜不驯,“世伯说女子不能入朝为官,可我自觉不比天下大多数男儿差。”

    唐维周见她冥顽不灵,大声斥道:“你以为翻案这么容易么?我这九年来,夜夜难眠,无一日不想为老师和你父亲沉冤,当年被罚充军的两名考生还没到地方就死在路上,余下十四名考生隐姓埋名,水滴入大海,我多年四处探寻,皆杳无音讯。”

    他顿了顿,大抵是往事无果,心中郁结,他的语气逐渐缓了下来:“此案由三法司一同审理结案,卷宗上三个衙门的公章都盖过了,早就收录进刑部。如今此案已经盖棺定论多年,没有切切实实的证据,光靠嘴皮子一挨一碰,这案子能翻了天去么?”

    一束天光从半开的窗子透进来,屋子外面是亮的,里面就显得暗了。窗前的两人一站一坐,光映在一侧的脸上白得发亮,另一侧被裹在晦暗的阴影中。

    唐维周叹息一声,许是觉得之前语气过于急厉,缓了缓又接着劝道:“你以为读了几年书,学了几日经论策问,就能真正掌控朝政,你可知如今是什么光景?朝堂有外戚翁氏一支独大,禁中有阉党宦官谄媚弄权,西北边境有豫王手握重兵,先帝遗臣苦苦支撑至今,如今圣上亲政已近六载,太后虽不再事事过问,可朝中大小诸事哪一桩哪一件不在寿安宫的眼皮子底下?朝中这般光景,你说要除佞臣,去宦官,还天下清明,你以为党派纷争如此简单?无知无畏!”

    顾准心里轰然一声,紧紧咬着牙关,掌心冰冷,脊背却冒出汗。

    唐维周见她一脸失神,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乡试有考场搜身,严之又严,你是如何躲过去的?”

    顾准没想到他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还是依言答道:“乡试搜检官从驻地卫所中选出,州府里有梅溪书院的师兄。”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被任命的搜检官,是我相熟之人。”

    唐维周怔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下面的州府已经是这样了么?”

    顾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好在唐维周并未深究,摆了摆手道:“也罢,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多说无益,你今日先回去吧。”说罢,轻声叹了一口气,似是疲惫极了。

    顾准也不便再留,躬身向他揖了一礼,便退出书房,走到门口时,唐维周忽然叫住她:“之淮,你想走的这条路太难,上难驻足,下又艰险,你若就此止步,还有余地。”

    顾准回过头去,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神色平静坦然。

    唐维周知她心意不改,也不再多说,只挥了挥手让她赶紧出去,一副不想看见她的样子。

    顾准走出书房时,暮色已四合,下过一阵雨,虽然此时已经停了,湿润的气息还残存在风里。

    常寿还守在院门外,隔着矮墙见她走出来,便上前一步替她把门打开,顾准向他揖礼道谢,然后随常寿穿过卵石甬道,绕过来时的游廊向外走去。

    待常寿和顾准走到远处时,卵石甬道和游廊尽头的交汇处悄然走来两人,唐观此时已经换下了官服,穿着一身青衣直缀,“这人昨日来府上拜谒,见我爹不在便留了一张纸条,你猜那纸上写了什么?”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裴则明容色清淡,平静地看着顾准的身影逐渐没入夜色中,等着看唐观能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答案。

    唐观见他不接茬,状似不经意地道:“《兰时帖》。”果然见裴则明闻言转过头来,动作迟疑的一瞬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唐观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裴则明皱了皱眉头问道:“如何?”

    唐观收起嬉笑,正色道:“不同于其他的书法名帖,这《兰时帖》是当年顾陶钧给我爹的一封回信,自景宁六年春闱案后便收起来了,如今在外流传的版本还是你临摹出来的。听常寿说是他当场写的,加上磨墨的时间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张纸我看过,写得不比你临了三个月的差。”

    廊下此时还未点灯,裴则明站在阴影里,脸上的神情瞧不真切,“这人什么底细?”

    唐观答道:“他叫顾准,蜀州青城县人,是梅溪书院乔鹤南的学生,也是今年的举子。昨日早晨刚到京师,在贡院附近清水巷里赁了一间屋子,与同住一个院子的彭州举子李知为有过来往。”

    “举子?”裴则明有些诧异。

    自九年前的春闱案后,朝中诸臣事及春闱莫不谨小慎微,景宁帝虽然已亲政六载,但根基尚弱,今年春闱景宁帝力排众议任命唐维周出题,由裴则明出任监试官,想从此次春闱中选出可堪一用的人才。景宁帝这番动作是雏鹰初展翅,恐怕翁识舟也会因此有动作。

    裴则明略一思忖,道:“先找人盯着他,切忌打草惊蛇。”

    唐观点头道:“他的公验此时不便收查,不过入城时应该有人查过,大体看来没有什么问题,但具体细节不好去过问,容易节外生枝。我已经派人前往蜀州去核验,再过些时日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裴则明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二人两厢沉默,裴则明抬目看向甬道尽头的一方小院,四下苍茫里只有那里点着一盏孤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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