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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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麻了。她忍不住抬眸去看裴则明的背影,被廊庑下灯笼透出来的昏黄灯光勾勒出清瘦的轮廓,前两天还缓慢而有节奏的脚步今夜已经有些拖不动了。
苏颂不可置信道:“大人,这……”
身后一众官员连呼不妥,最终还是由担任印卷官的礼部仪制司郎中孙瑜出面劝阻,他先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然后朝禁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才说道:“大人此举不妥,世祖有过圣谕‘会试搜检,止就身搜检,不必屏脱衣服’,大人此举不仅有违世祖定下的礼制,且容易致损士气。”
士人下狱都不必剥衣露肤,这是本朝对读书人的宽厚。更何况,此处只是礼部的贡院,而非刑部的牢狱。
裴则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缓慢地说道:“事急从权。”
余下官员皆是一愣,一时不知他所说“权”,是权宜之计的权,还是权力的权。
若是后者,文场后面的衙所里有出题的六部大员和内阁大臣,但按礼制考官和执事官实行隔离制度,这时候去请示里面的考官,可比违背世祖定下不脱衣服的礼制严重多了。且章弘典此时进宫去了,现在此处的各位官员还没有官阶高于裴则明的,自然是他说了算。
若是前者,那更让人汗颜了,今夜的情况已经严重到要剥衣服搜检的地步。毕竟景宁六年那场春闱案虽已过去九年,但余波未消,每到大比之年的二月就会像朵乌云似的悄无声息地笼罩在每个参与春闱的官员头上。
前厅里的各位官员面面相觑了一会,一时风声鹤唳,再没有人出来阻拦。
裴则明似是累极了,将手指揉上额角,想了想也觉得剥衣露肤似乎不太成体统,声音略微缓和了一下:“许着单衣草履,若敢有怀挟,必加重惩。”
顾准那颗在嗓子眼活蹦乱跳的心这会儿才稍稍消停了一下,但手脚仍是麻的。
苏颂见裴则明一脸疲惫,搬了张灯挂椅来,摆在正中央,道:“大人,先坐下歇会儿吧。”
裴则明侧目看了苏颂一眼,略略思量了一下,今夜还得熬半宿,章弘典进宫面圣,搞不好天不亮又要准备第二场考试,便不再推辞,道了声谢,掀起官服的下摆往上椅子一坐,道:“开始吧。”
于是便由苏颂照着簿册念名字,点到的人上前去站作一排,把外衣和帽子都脱下来摆在前面,由两位监门官上前去翻看检查。
举子们都被这阵仗一惊,各个都吊着一口气,真害怕从自己身上搜出什么东西来。
顾准这会儿浑身冰凉,一半是冷的,一半是紧张。她感觉四肢浮浮的,像泡在冰冷的河里,思绪仿佛水面上一圈一圈散开的涟漪,凝不成个固定的形式,还得强吊着最后一丝知觉,时刻保持警醒。
苏颂叫到了顾准的名字,她起先是一愣,但又很快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抬步上前去,站在那一列的最后一个。
同一排的举子们都开始脱衣服,裴则明见她迟迟未动手,不由得看向她。
顾准紧紧咬着牙关,掌心冰冷,慢慢伸手去解系在腰间的皂条软巾垂带,然后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扔在面前的地上。
夜里湿寒,她仅穿了一件窄袖中衣,双手紧抱着胳膊,偻着腰,冻得微微颤抖。
裴则明神色冷淡地移去了目光。
监门官捡起地上的衣服狠狠抖了三抖,又把衣服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甚至连每个缝针脚的地方都搓了搓,确定了没有任何挟带后,才将衣服还给了顾准。
顾准接过衣服,立马便披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地系好领结和衣带,听到裴则明说“下一列”时,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待所有举子和号舍搜查完毕,裴则明大手一挥,准许他们回去休息时,已经是二更天了。后半程下了一场小雨,待考生回到号舍时,雨虽停了,却引发了一股别样的寒冷。
裴则明特许给考生们再加一次炭火。
供给官正在挨个儿号舍加碳火,刚走到顾准的号房前,就遇到了裴则明来巡查,不由得一怔,问道:“裴大人,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裴则明点了点头,本来都抬步要走了,却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玄狐领边柔细的风毛在夜风中微动,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最近天冷,夜间更凉,要注意保暖。”
忽然“滴答”一声,雨滴落在地面凹出来的积水里,溅起几滴水珠,水珠又落了回去,震荡出一串余波。
顾准下意识地紧了紧衣服,然后愣了一愣,这大概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
旁边的供给官连忙呵笑道:“多谢裴大人,您也仔细身体,忙了这一夜,还出来巡检,真是太辛苦了。”
裴则明点了点头,然后抬步走了。
供给官这才想起来还没给顾准加碳,舀了一勺后,见她衣裳穿的单薄,又偷偷舀了一勺,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别出声,加完后,絮絮道:“夜里凉得很,睡暖和了,明日考个好成绩。”
顾准笑了一笑,拱手揖礼道:“多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