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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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拢入囊中,为自己所用。

    给这些人银子,好过其他谢礼万千。

    “老爷,您先趁热喝些粥,歇会子将药喝了,上朝去好不受寒。”

    “有劳了,可我实在不想吃些东西。”

    宫映亭太过劳累,又没睡醒,着实没胃口。

    “恕宫煊忤逆主子,您不吃,这可不成。”

    宫煊铁了心不由着宫映亭任性不爱惜自己,更不怕他生气了降罪。

    他闻言,仔细一想,若真不服药,身子无以支撑,还是接过粥碗来了。

    这一翻,这焦黄的粟米里头还有极多的燕窝碎,教宫煊泡发后切的极细,生怕主子吃硬了难受。

    “药给我罢。”

    “等下儿老爷。”

    宫煊从怀里拿出丝绸手绢,小心地将宫映亭口角沾着的一粒粟米擦掉。

    “这会子就给您端药。”

    宫映亭接过药碗之时,手忽而一抖,吓得宫煊弓着腰去接碗,怕这滚烫的药汁子泼到主子身上,烫出伤来。

    “您怎么了?”

    碗终究是没掉下来,宫映亭看着似是若无其事,却愣了好一会子才开口:

    “我没事儿,莫要太为我劳神了。”

    “您这话说的,”宫煊将喝空了的药碗接过来,“士为知己者死,宫煊也为主子而活着,劳神倒算什么。”

    宫映亭翻白眼:“你莫要说此丧气话。”

    “主子哪儿的话,丧气什么,”宫煊有意逗他,“若真有这一天儿,自是我与有荣焉,幸甚至哉。”

    宫映亭闻言,知道宫煊成心说如此,佯装拉下脸来:“下回子再让我听见你说这些屁话,我定亲手扒了你的皮,在宫府里头晾人皮筒子。”

    说完话儿没多久,该穿该戴的也就都打点好了。

    宫映亭坐轿子走后,宫煊则站在宫府门口儿望着渐远的轿子。

    天还未亮,他是照例目送主子一程,日日如此。

    辰时,奉天殿侧,来赶考的学子在丹陛旁站定,等着礼部尚书前来一同带去文华殿答卷。

    礼部尚书李道夷兼为执事官,行巡视考场之务。

    宫映亭为主考官,兼并巡视考场与阅卷之要务,不过阅卷一事,已经教他转交他手下那俩文华殿大学士了。

    这样的卷子,看不看的,又有什么分别。

    谭景澈也在候考之列,与钱霜一同而立。

    钱霜道:“你准备的如何?”

    “一塌糊涂,殿试提前着实教我措手不及。你呢,钱大公子。”

    谭景澈正抱怨,话茬儿突然被打断:

    “莫要交头接耳,礼部尚书在前,你们还在后头说些什么呢?”

    宫映亭披着大氅,从午门进去,方走进那候考的考生就看见两个攒动的脑袋。

    他于谭景澈跟钱霜眼前儿站定。

    谭景澈见自己被抓现行,本心虚的紧,正向认罪,一抬头,原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站在眼前。

    “回大人的话,我知错了,您网开一面罢。”

    钱霜其实不认得宫映亭,那日认出轿子,却并未看到他的面容。

    这回以为他是文华殿大学士,心生鄙夷,以工部尚书自居,趾高气扬,还幻想着过完除夕上朝,宫映亭大吃一惊的样子,故而道歉时半分阴阳怪气,半分嬉皮笑脸。

    “你叫钱霜,是罢。”

    宫映亭方才就听见谭景澈提了钱霜的名字,此时遇见挑衅的,没功夫儿搭理谭景澈。

    “宫丞相。”

    没等钱霜说话,李道夷看见了宫映亭,正要问他些事,就招呼了其名号,径直走过来。

    “嗯?”

    宫映亭嘴上应承,却依旧盯着钱霜看。

    钱霜一听丞相的名号,自知坏了事儿,脸都吓白了,只得哆哆嗦嗦道:

    “丞相您息怒,您息怒。”

    那大锦的丞相是干什么的?

    统领尚书省六部,与皇帝伴读佐政,是权力滔天又顶亲近皇帝的臣子。

    这样儿的人,分明与天子无异。

    钱霜吓得快要尿裤子,头天儿来朝廷就把丞相得罪了,这以后还怎么荣华富贵?

    “怎么了,李尚书。”

    宫映亭不再理睬钱霜,远远的就与李道夷搭话儿。

    “丞相大人,时辰到了,到文华殿去罢。”

    “好。”

    闻言,宫映亭兀自上前去,与李道夷并行,带考生依次入文华殿内。

    试卷已提前分发下去了,不少学子见空白的试卷儿都一脸惊愕,但这回明白人居多,文华殿之内,没多少人含愤看向宫映亭和李道夷。

    若是天子不如此,难不成仅凭丞相跟礼部尚书,就敢徇私舞弊,发官印都没有的白卷了?

    照例,宫映亭与李道夷分别巡视大殿两侧。

    李道夷成心将有谭景澈那一列,让给了宫映亭。

    宫映亭望着李道夷一笑,伸出食指点了点——

    你呀你。

    谭景澈的书案,是在最后排角落里的,见宫映亭背着手,慢慢地往自己这儿踱步。

    那见白卷儿的愤懑一下子就消散了,他以为,自己必然落榜,这辈子都见不着宫映亭了。

    于是他一狠心,“刺啦”一声,从袖口上扯下一大块绸缎条儿来。

    那纸他是绝不敢撕的,不管写不写,朝廷都要对数儿,若看到缺了角,那本场主考官就要连坐责罚。

    宫映亭越走越近,谭景澈拿起顶细的一支狼毫,用手攥干了湿润的墨水,只留丝缕墨迹,在那布条儿上写下: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趁着无人发觉,待宫映亭走到他的身边儿,将卷好的丝绸翘起,横在宫映亭身前。

    宫映亭不动声色,不抬手,也不说话,就定定的看着谭景澈。

    又是这双锐利而含情的狐狸眼。

    谭景澈心生畏惧,夹着丝绸卷儿的手已经微微颤抖。

    宫映亭看了他一会子,不再僵持,抬手极快地拿走了丝绸卷儿,攥在手心里头。

    他支会李道夷,自己要出去一下儿,教他好生盯着。

    出了文华殿后,四周空旷寂静,宫映亭抻开那柔滑的丝绸条,上头赫然写着: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贼胆滔天。”

    宫映亭面有愠色,再次将那块带字的丝绸,狠狠地攥进手里,硌得手心都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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