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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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首辅死后,他这学生性情大变,说话做事有了自己的主意,二人一同行事时,他便习惯性看看裴俦会怎么做。
这种微妙的变化来得突然,但又似乎顺理成章。
裴俦离门最近,凝神听了一会儿里头的动静,扬起一张笑脸:“谢祭酒将这些闹事的学子关至一处,护得住他们一时,还能护得住一世吗?”
谢铭有些吃惊,他只当身后这人是张衡水的随行,便没多注意,他闻声仔细打量这人,看到那张与先首辅相似的面容,怔了怔。
他试探着叫道:“小裴大人?”
“下官裴小山,见过谢祭酒。”
谢铭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做了国子监的祭酒,便是天下学子的老师,他出身不好,官职不高,在朝堂之上也没什么发言权,眼看这些个心高气傲的学子们叫嚣着要去宫门前长跪,求景丰帝惩治杀害先首辅的凶手。
那能去吗?那是要命的大事!
他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把人都关起来,能护一时是一时。
此时听了裴俦的话,谢铭也沉默了。
“一味逃避不是良久之策,祭酒这群学生今日能砸了辩文馆,明日怕是要砸了整个国子监。”
这是玩笑话,谢铭却听得心中发苦。
张衡水拍了拍他肩膀,道:“自章,我们不如进去,听听他们想说些什么?”
踌躇片刻,谢铭去开了辩文馆大门。
四人沿着台阶而下时,裴俦注意到,谢铭走路的姿势不太正常,似乎右腿有些跛?
周葛小心地搀着他,望了望谢铭右腿,默默地红了眼。
裴俦看在眼里,心中明了。
辩文馆实是一处辩论的好地方,馆内为环形制式,从外至里,从高至低俱设了坐榻,环形的中心位置,琴、棋、书、墨一应俱全。
方才被踢翻的,正是其中一方桌案,笔墨纸砚散了一地,一片狼藉。
“你再说一遍!什么叫‘为一个死人犯傻不值当’?他有名有姓,那是先首辅大人!你枉为卿大夫!”
“还有你们!”这人红着眼,浑身气到发抖,声音却振聋发聩,道:“你们别忘了,若不是先首辅,你们连国子监的大门都进不了,现在却躲在这些望族子弟后面作壁上观,尔等不配享朝廷俸禄,更不配称天子门生!”
被他揪住衣领的那个人也怒了,他道:“所以呢?证据呢?就因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你就能给一名一品武官定罪?真是可笑至极!”
“人证物证早已上呈大理寺,漆舆按下不动,你们不知为何吗!还不是那秦家一手遮天,漆舆他动不了!我等这才去宫门前请愿,求今上明察!”
这人虽怒气上头,脑子倒很清晰。
他对面那人不为所动,淡淡道:“枉费心机,你这是拉着所有同窗给你陪葬。”
“你!”
谢铭皱紧了眉头,倏然高声道:“够了!”
那名学子放开手中人,整理了衣襟,方才随着众学子行了弟子礼。
众学子齐声道:“见过祭酒。”
谢铭将张衡水请上前,道:“这位是礼部张尚书张大人。”
“见过尚书大人。”
张衡水曾为国子监司业,桃李满天下,国子监中不少博士助教都是他的学生,是以他常在国子监出现,众人倒也不以为奇。
谢铭将张衡水引到主座上,回身盯着那两人。
“石虎臣,梅映宵,上前来。”
谢铭叫的是方才起了冲突的两位学子,分别来自五大世家中的石家与梅家。
裴俦两手揣在袖子里,静静观摩。
这两位后台够硬啊,谁死都轮不到他们死,自然无所畏惧。
二人衣衫上都沾了墨,形容凌乱,站得倒是笔直,不卑不亢。
“你们将这辩文馆当作什么地方?武夫的跑马场吗?说动手便动手,我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二人不语。
谢铭继续道:“斯人已逝,生者如斯。你们闹成这样,先首辅泉下有知,也会不得安息。”
石虎臣梗着脖子,道:“学生只是想求个公道。”
“孩子话!”谢铭猛一振衣袖,道:“是非公道自有大理寺、刑部去管,干你一个学子何事?”
碍着张衡水在场不好发作,他深吸了一口气,略微平复下心情,道:“我若是遂了你们心意,真让你们联合着跪到宫门前请愿,明日悬于你们头顶的便不是戒尺,而是钢刀!”
石虎臣红了眼,道:“学生知道祭酒是为了我们好,学生只是,只是……。”
梅映宵悠悠道:“你只是没出到风头不甘心罢了。”
石虎臣立刻怒气横生,道:“梅映宵,你再说一遍!”
谢铭道:“怎么,当着张尚书和我的面,你们还要动手不成?”
梅映宵立刻道:“学生不敢。”
裴俦看戏看得欢喜,瞧石虎臣这周身的气度,在家中的地位怕是只高不低。
当今内阁次辅名为石公平,世家中的世家,从前明里暗里总是与裴俦对着干,给他添过不少乱子。
这石虎臣,倒不像他。
“总之,先首辅的案子自有人去查,你们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莫在此事上再生龃龉。”
二人没应声。
梅映宵先上前一步,将谢铭扶到案边坐下,他才终于不用因为要支撑师长的威严,拄着条伤腿站在那里。
坐下时,谢铭颇为欣慰地拍了拍梅映宵的手。
石虎臣却是个不省心的,目光始终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此时趁大家放松警惕了,竟闷头往出口奔去。
裴俦想拦上一拦,却有一道人影比他更快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