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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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不是第一回尝到这天竺秘药的滋味。上辈子, 她随着洛襄一道饮了这秘酒,醉生梦死了一回。
前世王宴的那一夜,佛子为洛须靡所暗害, 当日暂时口不能言,由他座下僧人代为对战西域番僧的辩经。
不料那僧人以大乘佛法相辩,却不敌有备而来的番僧。他败下阵来, 羞愧不堪, 意欲以自身替佛子破戒, 然后自尽。
有几位来自西域佛国高昌和莎车的使臣看不下去, 呵斥道:
“辩论总有输赢,佛门也有戒律清规,怎可强迫佛众弟子饮酒破戒?”
几国之间, 时有征战, 本来就隶属不同阵营,见乌兹投靠大梁心存不满, 纷纷借此挑拨离间。双方剑拔弩张,相持之际,眼看就要爆发更大冲突。
“大乘之法,在于以己渡人,舍身利彼。”洛襄敛衣正容, 面向大殿, 声色肃然,他举起酒盏, 一饮而尽后道, “以我一人, 止战停戈。”
他将空荡的酒盏轻掷于地,闭上眼, 复又诵道:
“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办,不受后有。”
此言一出,满堂僧众齐齐跪伏于地,哀鸿遍地,恸泣一片,甚至有沙弥比丘哭到昏死过去。
朝露后来才知,此句为《阿汉经》中佛陀超脱生死,涅槃成道前的誓言。
佛子饮酒破戒之后,在那一刻萌生了弃世之心。
而后,他被洛须靡关在佛殿。
是夜,朝露被侍官唤起来沐浴更衣,像是什么精心打扮的礼物,被赶着往佛殿送去。
因是方被热汽熏蒸,朝露面若桃花三两粉,骨酥身软娇无力。她小步慢慢,穿过层层庄严的经幡,看到佛子盘腿跏趺,端正地坐在那间促狭禅室的罗汉榻上禅定,正低声诵念清心咒。
可是,看似平整的玉白袈裟之下,是颤颤巍巍的手臂,还有躁动不已的心跳。
她照常那般上了榻,平移至他身侧。像是一条小蛇一般蜿蜒攀上他,玉手撩开早已被汗水湿透的僧袍。
指尖刚碰到襟口,就被扣住了手腕。
那双手,像是淬了火的赤铁,紧紧覆在她柔嫩的皮肤,烫得如油煎一般。一向大胆的她莫名顿在那里,不敢再近,他也始终未曾松开。
她对那秘酒的威力有所耳闻,却不知竟有如此大的药效。
面对他的异样,那一刻,她说不上是欣喜还是惧怕。
几息后,他借着腕力将她推去一侧,才放开了手。
“不要,过来。”他声色隐忍,沙哑异常。
佛子哪怕身中秘药,仍是拒人千里的气度。不仅身意至坚,更是心如匪石,不可转也。
朝露眸色黯了下来,计上心来。她上前将玉臂枕在他一侧肩头,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今日饮了酒。那酒里可是有天竺秘药,若是不得纾解,一夜过后便是要死的。襄哥哥,你不怕死么?”
他闭目答曰:
“如此,甚好……”
他要求死?
朝露一怔,如此不咸不淡的口吻,不像是在说死生之事,倒是如同甘之若饴。
她缓缓躺在他跏趺的腿上。披帛缓缓滑落下来,露出白腻的肩头。如此之姿势,她的体肤贴近他剧烈的心跳,仰头望去,正好是他高昂的颈和俊美的侧脸。
这个视角,可以看到他是不是滚动的喉结,再往上,下颔绷得结实,甚至可见一条粗细均匀的青筋,自颈间隐伏而上。
她轻声道:
“襄哥哥,你不是立誓要传经去中原,渡化众生,教化万民。如今大业未成,怎可半途身死而废呢?”
他平静地说道:
“今生不成,尚有来世;来世不成,自有百代万世。”
“前人虽身故,还有千万后人,为我前人不能为之事。”
朝露语塞。
见他无动于衷,她环住一截精瘦的侧腰,轻声呢喃道:
“朝露今日便陪着哥哥一夜,哥哥何时受不住了,我在这里等你呢。”
头顶传来一声轻叹,声音淡得像是燃尽的香篆:
“明日终成枯骨,恐气味难闻,声相可怖,还请女施主早些离去……”
他言语轻浅,混着他身上隐约的檀香,散入空中,难觅其踪。
一时,朝露五味杂陈。
动人的是,他怕死相难看,吓坏了她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劝她离开。
气愤的是,他竟然宁可死于这秘酒之下,也不肯与她一道解了药性,活下去。
她既是屈辱又是不解。
人的性命何其可贵。她为了保命,可以不惜出卖色相,离经叛道地诱惑佛子。
可他,却要以死证道。
长夜漫漫,静谧中,他颈上一滴汗流淌下来,落在她唇瓣上。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只觉说得口干舌燥,心烦意乱。
她心中悲哀,腾身而起,一眼望到榻上那三面兽首的酒器。
原是洛须靡恐药力不够,控制不住佛子,将残酒置于此处,要她适时加码。
被人逼迫,又被他拒绝的悲愤涌上心头。朝露举起酒器,掰开玉盖,在他面前晃了晃,娇声婉转道:
“你既要死,我来陪你。今生你不肯与我做一夜夫妻,那便一起到了地下,做一对鬼鸳鸯。”
闻言,静坐的洛襄蓦然睁开了眼,摇头道:
“女施主何苦执着?”
朝露最是痛恨他每每说她执着的样子,那么风轻云淡,那么高高在上。
他修佛要破执,不动妄念,可她一凡人,沉迷纸醉金迷,七情六欲,怎能不执着?
她举起杯盏,哼笑一声:
“你不让我执着,我偏要执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语罢,她当着他漠然的面,淡然的眼,赌气似地一口饮下了那杯秘酒。
“和尚,现在我和你一样了。你的每一分痛,我也受着……”酒器被她丢在地上,滚去一边,打了个旋儿就不动了。
她身姿摇曳,走不稳的莲步娉婷,纤腰袅袅,跌入他怀中,含着似有似无的期待,搂着他笔直且僵硬的颈,低低道:
“你说如此,我们算不算同甘共苦,又修了一世姻缘呢?”
他身体未曾抗拒,语气却依旧冷硬:
“我与女施主,并无夫妻姻缘。哪怕再修百世,亦是枉然!”
好一副铁石心肠。
朝露莫名地想要哭,却只觉渴得厉害。
方才那酒她饮得太急,药力极烈,不一会儿便如潮水一般涌上来,来势凶猛,可以焚烧一切意志。
身间体内,像是一片荒野,被这一滴滴骚动的秘酒燃起了火星子,然后越演越烈,刹那间对他的渴望如燎原烈火,无法止息。
却在他无言的注视下,尽数凝结成了万里冰原。
她心有不甘,在他怀中支起身子,玉臂一展,抱住他的头,一树梨花春带雨。
泪水比身体更烫,随着衣衫一道滑落在雪色的僧袍上,泅染出一朵一朵至臻至纯的白莲。
如此软玉温香,任是千年寒冰、万年玄铁,也该化了。
俄而,佛子微微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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