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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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信的间隙,徐良转身时对哥舒亦小声说了句:“王爷昨夜就睡了两个时辰,且未用朝食。”哥舒亦听罢只能摇了摇头,劝动王爷的人恐怕世上还未有。片刻,定北王放下手中信件,眉间微蹙,眸光疏离,左手起茧的指尖轻轻拨动着沉香佛珠。此佛珠在他束发之日,其生母齐贵妃念及其随先帝东征西讨,杀戮甚重,将佛珠转赠于他。徐良明白,定北王心中不定或是发怒之前才转动佛珠。
信中称沈太妃已经病了三个多月,未见好转,梦中时常叨念定北王,甚是想念。
一炷香过后,定北王揉了揉眉心,对徐良道:“着三十二虎贲飞骑准备,明日辰初一刻回京。你先下去。”
定北王向来只法号施令,说过的话向来不重复。见徐良还杵在原地不动,皱了皱眉头:“还有何事?”
徐良咬了咬牙,满脸堆笑道:“王爷这几日夜不能寐,即便安息片刻又从梦中醒来,奴想许是王爷久未阴阳调和,恰好这次回鹘战败送来几个异族美人……”徐良尾音渐弱,对上定北王俊冷的脸和寒戾的双眸,不敢说下去了。
哥舒知定北王治军甚严,军中置有官妓,绝不允许士兵奸淫良民妇女,如犯,无论军功大小,皆杖毙。
行军多年,各州府衙在迎来送往中也曾有胆大包天的官吏给定北王送女人,企图另辟蹊径升官发财,结果事与愿违。定北王身边服侍的人,连个女的都没有。听到定北王久未阴阳调和,哥舒低下头咬住了下唇撇了撇嘴角,也就是徐良敢说,换了他人,一顿军棍可免不了的。
此时的徐良,也是鼻孔都不敢出气了。
定北王面无表情道:“你若想领军棍便直接与哥舒将军言明!还不滚出去!”
徐良赶紧道:“属下告退!”
哥舒接着道:“入京?王爷十日前有箭伤在身,如今可是大好了?且此时入京,恐圣人……”
定北王沉声说道:“无妨,我已安排妥当,三郎无需担忧。前日,我与回鹘吐迷度已经谈妥,大朔将在其地分置六府七州。受降的贡品他亦准备妥当。哥舒三郎代我前去。受降贡品依照旧例,半数入陇右密库。但有一事要托付三郎。”
跟随定北王这六年来,定北王惜字如金,一贯发号施令,从未用“托付”二字。哥舒亦心中一惊,恐此事与定北王入京密切相关,立即近前一步。
“后日回鹘受降,受降贡品半数截留陇右密库。但你定要向吐迷度王妃讨得回鹘制香秘籍《天山香录》,着快马送入京城定北王府。”
一贯沉稳的哥舒亦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就为了一本香录,让号令三军杀敌无数的定北王用了“托付”二字。须知,定北王武艺高强,不苟言笑,是大朔的战神。在京城百姓口中,是一个可止京城小儿哭啼的神仙般的人物。
自三年前文帝与定北王心生嫌隙,这三年来,定北王行事更沉稳,更少言。
定北王在陇右已经私下征纳了五千善于骑射的骑兵。与此同时,还派出自己的商队,与回鹘,吐蕃和突厥进行生意往来,截留受降财物再加上明面上的藩镇税赋截留,陇右密库的富足程度恐不亚于国库。
这些年来受降所得物品,多少金银珠宝都不入他的眼而悉数纳入陇右私库作为军饷,唯有十日传令从库中甄选出珍贵香料和香谱全部纳入其私库。制香这种小儿女的事无论如何是不能与定北王有什么关联的。若不是哥舒亦跟随定北王多年,他都疑心定北王是不是在京城金屋藏娇了。
虽是惊诧,但哥舒亦旋即道:“末将定不负王爷所托!”
说起香谱香料,甚是奇怪。十日前,定北王在与回鹘一战中生擒了回鹘大将阿力斯,却在回营路上被暗箭擦伤左臂。
箭伤不重,可不知回鹘在箭上下了什么巫术,定北王当夜高热不醒,军医诊脉却道脉象平稳。急得诸军将领如热锅上的蚂蚁。
向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的武将们将平日最不受待见的呪禁师叫到帐内给定北王以符咒驱邪治病,至破晓仍不见效。
诸将领离开后,徐良亦是病急乱投医,焚了河东节度使王忠瑞之子为定北王庆寿时送的香饼。半个时辰后,定北王竟然醒来。徐良为何会焚此香,只因定北王收到香饼后拿起嗅了数次,道了一句此香味甚熟。
无人知晓的是,定北王在高热不醒时,做了一个怪梦,醒后,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这种感觉怪诞不经,匪夷所思,让人难以置信,无法分清是梦境亦或是现实。
梦中,向来不敬女色的定北王看见一个小娘子,但看不清她的脸,小娘子在他耳边呢喃:“王爷,多伽罗香您可否喜欢?”又道:“王爷,那妾就等您赠我回鹘香谱。”
接着又听到女子的哭声,似乎这些年她过得不太好,只听小娘子狠狠地说道:“定北王,吾的阿耶和阿兄都因你而死!”自丹凤门纵身一跃。
梦中,定北王想解释,想抓住那小娘子,可怎么也抓不住,怎么也看不清,又听见小娘子说:“王爷,王爷,妾在京城等您,速归,速归……”
这时,恍惚闻到这小娘子独有的香味,他突然从梦中醒来,发现徐良正在烧香饼。
他厉声叫住徐良:“哪里来的!”吓得徐良赶紧回禀。徐良又瞧见定北王眼角的泪,更是惊出了天际。自他跟随定北王这十五年来,只看到过定北王流汗流血,从未见过他的泪。
随后几日,小娘子日日入了定北王的梦里,其余的话皆听不清,只有那句“王爷,王爷,妾在京城等您,速归,速归”让定北王回回从梦里惊醒。
接到定北王府急件后,正好以探病的名义回京,他倒是要看看,这是回鹘下的蛊还是京中他的好皇兄捣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