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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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竟还细心地替她洗杯斟茶,完了又束手立在身侧,书册歪歪斜插在怀里。出门也没忘了带书。
泡完茶,看姜偃没有别的动作,禾川便将那本册子拿出来翻看,遇上生僻字,就拿眼睛去看姜偃,若后者神色还算平静,就指着那字问她,若是姜偃面色微沉,他就先记下书页等过会儿再问,这般一来一往,不知不觉到了就寝时间。
姜偃惯常晚睡,见禾川止不住打哈欠,知道是下州的休息时间到,便道:“距朝会还有两日,不必急于这一时,去睡吧。”
“好。”禾川回答,四顾环望了一下,选了个离姜偃近的角落就要蜷过去睡。
“这是干什么?”姜偃惊了。
禾川拿眼睛比对了一下距离,以为姜偃觉得太近了不舒服,又往另一个角落移动过去:“睡这里可以吗?”
他已经困极了,声音也有些迷蒙,还在努力睁着眼等姜偃点头。可是姜偃没有,她起身走过来:“不可,回你房间睡。”
在鸿山时,禾川被姜偃藏在书房睡过觉,于是想不通为何现在不可以在她身边,便也这么问了:“不回房间可以吗?”
“不可。”姜偃伸手抬起他下巴,“不合规矩,此处不是鸿山。”
眼见禾川眼里极其快速地浮上一层水汽,又道:“不许哭。”
“哭也不合规矩吗?”禾川呜咽。
“是。”
姜偃托着禾川下巴,直到这人平静下来把眼泪忍回去,这才满意点了点头。
禾川忍着泪起身回去,开门时又被叫住:“你喊聂乔过来。”
倒也用不着叫,后者就候在门外,闻声进去,得了交待又匆匆出去了。
不一会儿姜偃屋里传来物件拖地的声响,禾川回房后反而没有困意,又听隔壁叮哐作响,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探头探脑过去,正巧姜偃往门外看,被逮个正着,好在后者面上没有愠色,只是对禾川指了指屋内。
屋里多了张软榻,又一扇屏风隔着,后者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姜偃的意思,隔出一张小榻,这是许了他留在这里。
禾川一溜烟抱了书册来,等聂乔将寝具归置好告退,便欢欢喜喜躺上去,小狗似的滚两遭,这才想起对姜偃道谢。
“你睡便睡了,别到处张扬。”姜偃道。
“我知。”禾川还在兴奋,顿时觉得这太和城也没那么可怖了。
如是过了几日,禾川渐渐不再惧怕巡城甲士,白日里还能凭窗远眺城中黑漆漆的方块建筑,循着那些甲士的路线,挨个比对那些个屋宇属于何家何族,天气好的时候,还能望见远处的宫阙飞檐,还有入城时见到的那座堪比天齐的天命碑。
禾川早将姜偃给他的图册背得烂熟,闲暇时便试着将目之所及绘成图,配上标注拿给姜偃看,后者亦很喜欢。
他们出不得驿馆,期间雷宗楼奉命来送过几次东西,大多是些吃穿之物,尚在国丧期,也都不是什么贵重物什,聊表礼数罢了。
禾川倒是看什么都新鲜,尤其钟爱那些机巧的手工摆件,姜偃在这些事情上比较纵容他,任他拆着去玩看,禾川也乖巧,读完书才凑出一点点时间摆弄。
这日窗外起了大风,二人隔着张屏风各自忙活,姜偃听着风声,又看禾川投在屏风上的影子,那人正认真拆解一辆旧制战车的小摆件,木制的轱辘、车轴零零散散摆了满地,一副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禾川。”姜偃忽然叫他名字。
禾川陡然抬头,他已经太久不曾听到过自己的名字,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姜偃又唤了一声,他才如梦初醒,绕过屏风奔至姜偃身边。
“君上怎么了,为何忽然喊我名字。”他压低声音,“还是在太和城,君上不怕别人听到吗?”
“正是因为此处是太和。”姜偃看着他,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中。
那是一双温暖的、却远称不上美丽的手,其上有很多细小的疤痕,指端也并不柔软。
那双手在极为珍稀的宣纸上画下一连串弯曲连绵的文字,幼时的姜偃看不懂,便问手的主人这是什么。
“是娘的名字。”
姜偃自回忆中抽离:“母亲曾经说过,一个人真正死去,是被抹灭姓名开始的。曾经三国的蓄民都是一个名字,子承父、孙承子,世世代代甲乙便是甲乙、丙午便是丙午,民不是民,只是一个符号,一件工具。”
“是母亲劝说了父亲,让黎国的蓄民有自主取名的权力,你的名字,大概就是那时候来的吧。”
“那君上是想母亲了吗?”禾川问,其实在姜偃方才喊他名字时,他是想家的。
“是想提醒自己,莫要在太和城里,被他人抹去了名字。”
姜偃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