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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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朝会转瞬即至。

    一路的白幡便这样飘着,如同纷纷扬扬的雪花,满覆了仪仗下的马蹄,也掩住了原本太和城高墙内的波谲云诡。

    赶赴朝会的千骑万乘便缀在以号鼓奏哀乐的禁军之后,前后相接望不到尽头,车驾辕上银铃碎碎的响,渡灵引魂之声震乱了众人心弦。

    姜偃以诸侯之礼亲自执辔,与数十华盖车马并驾入了宫门。

    那高耸城垣一旦被抛却身后,眼前便豁然开朗。数不尽的甲兵持戟而立,额上绑着的麻带随风飘扬;他们头上是嵯峨耸峙的台阁,脚下是一望无垠、九经九纬的中庭,见百官来朝便以戟击盾而作歌。

    “帝君大行,山陵崩兮!”

    “沧海逆旅,国之殇兮!”

    “天柱将倾,生灵哀兮!”

    悲歌当哭,声震长空。

    这座气势宏阔的皇城,仿佛只因天子的逝去,便连天地都被熏染了肃穆的死气,无迹无形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这些为臣为民活生生的人,亦化作镇墓填陵的冢中枯骨。

    姜偃夹在众臣之间,振袖正冠,一步一叩的踏上了面前绵长的阶陛。

    禾川也便跟在后面拾级而上,这台阶宽阔高长似乎走不到尽头,直到前面的姜偃微微向一旁绕行,一尊巨大的铜鼎出现在高台之上,禾川才对自己到达明堂参加朝会这事有了实感。

    绕开铜鼎的不止姜偃与他,身前引路的兵卫,身后跟随的百官诸卿,无一不恭谨地侧目疾步。

    禾川大着胆子向铜鼎之处望去,只一眼便被那凶物慑得遍体发凉,匆匆回过头,想起姜偃口中活烹大司徒的惨事,惶惶然感觉有股散不去的腥臭味自大鼎中携风而来。

    他闭目吐出一口浊气,抬起头想要望望碧空白云,却不防被层叠的复檐斗拱遮住了全部视线,那乌木黑沉沉的,与他和众臣身上尽着的朝服一般。

    熙熙攘攘的人群推着他行过高台,直向大殿内涌去,而这浓重化不开的墨色便似是从檐上垂落,又像是自那鼎内盈满溢出,既湿且冷地闭塞了朝臣的五感,令他们面上只呈现出毫无喜恶的一片空白。

    禾川不敢再望向姜偃,只小步急趋的躬身向前,不多时便迈过一道高高门槛,到了殿内。

    微弱的脚步声与衣带摩擦之声也息止了,流动的黑色的波涛瞬间冻结于大殿之中,数百名朝臣皆已垂袖肃立,似在等待什么,像是暗夜中冰封的大泽,宁静河表之下暗流涌动,可面上却是更为静寂。

    明堂内共有六十四根立柱,其上以黄铜半包鲲鹏纹样,高不能见顶,宽阔需十数人方能合围。禾川目之所及却只觉这山峦一样的屋梁只怕顷刻间便要断裂,斗拱垂脊都会化作一团团的黑云欺压直下,将他包裹着坠入千丈寒冰。

    站在这殿内,方才明白何为庙堂之危,只觉自己渺小如蚍蜉一般,难怪强悍如姜偃也要惧怕。

    他低眉垂首,双手合拢在一起不敢稍动,却控制不住全身寒战。

    便在此时,影影幢幢的群臣之前,一个字传来。

    “跪。”

    远近莫辩,仿佛仅是淡然的耳语。

    这耳语却穿透了广阔殿堂的每个柱廊,余音所过之处,鲲鹏敛翼,冰解云散。

    眨眼间满室浓黑便如同淬过了夜色的江水,乍然龟裂,中流消融。

    便在这浩荡而开的凌汛之间,禾川恍若见到火。

    暗火独明,残夜中出。

    见之不能避,望而不可及。

    丹陛上铺就暗夜流火般的绛红袍角,边缘以极细银线缀着辰宿云图,仿若漫天星斗也坠落在这火中熔却了。

    再向上,便是一只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指掌间握着一柄古木手杖,缎子般流光溢彩的长发直垂到侧坐的膝头,逶迤在那手杖周围。

    他另一只手托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剑眉星目,可半面脸都隐在阴影中。他脑后露出些沉铁发冠,在殿堂顶部洒下的疏落光线里泛着寒光。

    禾川小心翼翼地抬头打量,不禁在心里想,这人比姜偃要美,比他见过的人都要美,或者说,这般样貌根本不该是“人”,而是神才会有的。

    禾川不敢再看。他模模糊糊想着,这一定便是姜偃口中最为深不可测的那位“大司命”,大启第三十六代司命上神——少淑尤。

    少淑尤平静地坐在尚是个孩子的帝君侧位,自那一字后便不曾发声。可这静默中却蕴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令堂上诸公战战兢兢,如被火灼。

    这渊中之火自他手上来,自他瞳中来,然而他却未动上一动,便如支撑着天地寰宇的柱石般居于王佐之位,又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俯视四围。

    只他凝视所到之处,便能焚冰断海、平复渊流,众臣面上容色开化了,隐匿在空白之下的人心鬼蜮也无所遁形。

    朝臣连袂跪拜,竟不知是在跪君、抑或祀神。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禾川自众臣颂赞之中清醒过来,只觉刚刚仅过了一瞬,却已如同经年。

    “兴。”

    又是清冷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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