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重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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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纯依靠药水也还是不够的，奶奶总是愿意为了她吃一点东西。</p>她听见奶奶原本清越的嗓音在她此刻的喉咙里破碎成了几个单薄的音节，“馄……饨……”</p>
司槿喜欢吃医院对面开了十几年的馄饨，奶奶也是。她安抚了奶奶片刻，确认仪器上的指标没有异常，走出房门，恰好遇见刚刚打了一壶热水回来的严琴。</p>
她只当司槿是答应了她方才的要求，待她的态度格外热络，“小槿，是奶奶醒了要吃东西么？”</p>
她想要把热水壶塞给司槿，“妈妈这就去买，你在这里陪着奶奶。”</p>
“不用了。”她拒绝了严琴的殷勤，消毒水的味道泡得她头脑发胀，“你去陪奶奶待一会儿，里面病房的人如果很吵，就去找护士过来。”</p>
电梯刚好打开了，她逃也似地躲进了电梯里。</p>
艾草的味道已经消散不见了，十几年老电梯的机械声带着她回到了地面上。</p>
她从大厅里走出来，原来外面的天已经完全变暗了，光明是由梧桐树之间的那些路灯一盏一盏地编织出来的。</p>
司槿行走在人行道上，有年幼的小孩从她身边互相追逐呼啸而过，也有一辆一辆的汽车在路灯之下穿梭。</p>
她站在馄饨摊前一连抽了三根烟，觉得她长而卷曲的头发有些麻烦，向老板娘要了一根发绳，将它们全部扎了起来，拎着一碗馄饨往回走。</p>
马尾，露耳朵，塑料袋解开之后馄饨散发着的热气。</p>
她遇见了学生时代认识的人，好像自己也重新融入到了小镇的底色中去。</p>
司槿在医院门口，再一次遇见了程嘉绍。</p>
他好像是刚刚把林茏和他们身旁的长辈送走，回过头恰好看见司槿，快步朝着她走过来。</p>
她有一点想躲，终究还是镇定下来。程嘉绍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病房昏黄的灯光，“病房里的……”</p>
司槿点了点头，言简意赅，“是我奶奶。食道癌。”</p>
多说一个字，她的心就要跳出来了。</p>
她和程嘉绍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p>
是高考将要结束，她仍然坐在考场之中，看着提前交卷的他独自一个人缓慢地穿过天桥，走回教室，和等候在门口的老师激动地拥抱。</p>
十年了。久到她甚至已经不再是徐思槿。</p>
她伸出手去，他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我改了名字，现在叫司槿。”</p>
夏夜里他回握她的手是温暖的，很快便松开了，他告诉她，“我知道这件事。”旋即为林茏解释，“但是林茏不知道，所以刚才……对不起。”</p>
“很正常。”他们都是已经被她抛在过去的人。</p>
司槿耸了耸肩，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来，“你们要结婚了吗？”她记得从她最好的朋友程歆那里听说过这件事。</p>
年少时念念不忘的少年，未来总会一直听到他的消息。</p>
这是那些尚未说出口的爱意留给她的，不知是否恶意的回馈。</p>
程嘉绍笑起来，他好像没有变多少，永远都是坦然的，释然的，“我和林茏一年前已经取消婚约了，因为真正相处下来，才发现彼此在很多方面都不太合适。”</p>
“生病的是林茏的外婆，可能……”</p>
林茏的外婆和奶奶住在一个病房里，司槿能明白这含义。</p>
“她不想让老人家担心，所以请我今天陪着她过来探病。”</p>
也所以林家的人坐在一辆车里离开，留下他一个人有些窘迫地站在医院门口。</p>
“说说你吧。我从程歆的朋友圈看到你一年之前也订婚了？还没有恭喜你。”</p>
司槿也忍不住苦笑起来，她还是尽量说得轻松了一些，“也许就是因为你没有恭喜我，我也取消婚约了。”</p>
程嘉绍愣在了原地，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是遇见了什么问题吗？”</p>
司槿干脆地回答他，“两个人最终走不到一起，肯定是有问题的。”</p>
有人行差踏错，有人自私自利，有人爱恨太过分明，有人永远陷在性格的灰色面里。</p>
她和他再次在不经意间四目相对，前尘往事，忽而纷至沓来，“我没想过还能再遇见你。”</p>
是她很多次梦里梦见他的时候，是在她清晰地知道这只是梦的时候，她告诉他的话。</p>
司槿想到很久很久之前，大约是高中毕业的时候，她在社交网站上面写下的一段话，是关于他的。</p>
“我平稳的走着我人生的道路，不惧怕海啸，不惧怕山崩，这一切不会发生在我现实的人生里。但如果我再见到你，大西洋另一侧的一朵浪花，对我而言也是天崩地裂。”</p>
她觉得她好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p>
梧桐的树荫让路灯越加昏暗，少年望着她笑起来，一如十年之前。</p>
“但我知道我会再见到你的。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一点。”</p>